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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辅政双星(第2页)

太戊沉默着,解下自己腰间系着的、一块雕刻着玄鸟图腾、温润莹泽的祖传佩玉,双手郑重递出:“先生!此非珍宝美器,乃是商王之心。请先生随我东归朝歌,拯此将倾山河!”

伊陟浑浊却澄澈的目光落在玉上,温润光华流淌,如同初春冰雪融水。他没有伸手,只是缓缓地、深深地对着那枚象征王权与信赖的玉饰俯下身,脊背弯折成与土地最贴近的弧度,额头几乎触碰到面前篝火映照下、那绘制着大地血脉的潮湿泥地:“王之美玉,当悬于广袤田野之上,庇佑天下耕者之心之所向。伊陚,一介生于黄土、混迹尘泥的野人,唯愿命终之时归于大商王土足矣。王之所命……万死不辞。”

当第一缕沾满湿气的浅金色晨曦再次浸透洹水河面氤氲的薄雾,古老而宽阔的商王御道之上,除却威严骑乘护卫的仪仗,更添了一道独特的身影——一位年过不惑、步态沉稳、仅背负一只鼓鼓囊囊、装满各色草种树籽的简陋竹筒包裹的老农装束之人。他行走在商王车驾稍前一些的位置,目光沉稳地投向远方那象征着王朝最高权力的城邑轮廓。他的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无比,如同将生命的根须,重新楔入这片他誓言拯救的土地。

伊陟步入大商中枢,太戊不顾众多宗室亲贵震惊、疑虑甚至暗中鄙夷的目光,力排众议,执意以“国相”之位待之。然而,“布衣国相”这一前所未有的存在,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王庭暗流汹涌的层层涟漪与顽固的沉渣。那些世代公卿门第的轻慢眼神,宗庙长老们紧锁的眉头下隐含的讥诮,祭祀礼官刻板长袍衣袖间不经意流露的冷淡,甚至宫中最低微洒扫奴隶眼中一闪而过的困惑……都如同难以驱散的烟雾,弥漫在华丽的梁柱与肃穆的青铜礼器之间。真正的惊雷,却在祭祀厅那最深重的寂静中轰然炸响。

那是一个暴雨初歇的深夜,水汽沉沉,带着一股难言的压抑。太戊因东方诸侯间摩擦不断、小邦阳奉阴违的消息而忧思如潮,辗转难眠。他披衣而起,屏退侍从,信步踱出寝殿,不知不觉踏入了供奉列祖列宗神主牌位与镇压国运九鼎的神庙幽深廊下。廊内光线幽暗,仅有几盏长明灯豆大的火光微弱摇曳,在清冷的石壁与古老的木质廊柱上投下长长的、不断晃动的暗影。就在这片仿佛凝固了时间的昏暗中,太戊的视线捕捉到神庙正殿供奉九鼎之地前的地面上,一个身影正以一种极其敬畏的姿态匍匐着。那人小心地摸索着散落在地毯阴影里一枚不起眼的龟甲碎片。

竟是巫咸!

更令太戊惊骇的是,巫咸竟然无视最严厉的祭祀戒律,用他那双粗糙、处理过无数草药甚至毒虫的手指,极其专注地刮擦、抚摩着那片刻有神秘卜辞的古老甲片!他的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异常,全然沉浸其中,竟未察觉王的到来。

“卿……何至于此?!”太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深深的惊疑与一丝难以抑制的震怒。卜辞沟通天地鬼神,关乎国祚军机,向来是祭司贞人的专属领域,需经焚香祷祝、精心灼烧骨甲、以密不外传的秘法解读纹路之后,才能窥得天机一二。巫咸此等行径,视神圣卜筮如寻常器物,简首是大逆不道!是对神明无上的亵渎!

“王……王恕罪。”巫咸被惊动,却并未如常惶恐起身,只是微微侧过身,双手无比珍重地、如同捧着凝聚了一世心血的至宝般,将那小块带着温润质感的卜甲碎片,奉递到太戊惊疑的视线下。昏黄的灯光下,那龟甲上弯弯曲曲、源自夏代甚至更早的古老“灾”字,在灯影与微湿的潮气中,线条仿佛有了生命般不安地流动。“臣……是在细细推敲此‘灾’字之由来、演变与本意。”巫咸的声音依旧如同洹水河底那些沉默不移的巨石,低沉、粗粞,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指甲小心翼翼地轻点着一处极其细微、极易被疏忽的崩裂痕迹,那裂纹旁似乎环绕着细小的水涡状刻划。“王且看这字初始之形,分明是奔腾之‘水’流遭遇强绝阻碍而激烈回旋激荡、凝结于一点不得前行之象!再辨此甲文走向,其碎裂纹理亦非自然生就,乃指向此阻隔之深、之固,远超往昔!臣斗胆断言,王近日卜问雨讯年景之吉凶,贞人所解天意是否晦暗难明?殊不知此兆背后所指,乃水脉壅塞、淤积不通己成心腹巨患!地气之上,乃为天象。水气不通,湿浊积聚于地下,地气何以顺畅升腾?地气不畅,天空云雨之气又何以调和流转?如此,天时又岂能调顺、吉雨又岂肯轻易降临?!”

太戊闻听,浑身如遭电击,猛地一颤!就在日间,他确确实实接到急报,东境一条本应畅通的河流因上游豪族修筑堤坝引水导致下游河道常年淤塞,最终不堪雨季冲刷导致堤岸崩决!洪水无情,己然冲毁两处小邑!百姓流离!而这悲声血泪的消息,竟被眼前这枚刻着古老“灾”字裂纹的龟甲,以一种冰冷而精准的方式预演!

巫咸低沉的分析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太戊的心上,让他首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高悬于青铜礼乐之上的所谓“天象垂示”、“鬼神兆告”,其冰冷晦涩的纹路之下,竟死死缠绕着人间沟壑水道壅塞不通的淤臭与地脉暗沉的窒息!

烛火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扯了一下,剧烈地摇晃起来!幽暗的殿堂角落瞬间明暗交错,如同鬼影幢幢。

就在这惊魂一刻——

神庙正中央的庭院里,那株寄托着大商数百年气运与天命眷顾、如同神柱般矗立苍穹的古老“祥桑”巨树,在雨后尚未完全消散的浓重潮气浸淫下,粗壮的树干腐朽处突然发出一连串令人齿酸心颤的轻微“咔咔”声!仿佛朽骨在体内寸寸断裂!这声音在死寂的庭院里如同惊雷炸响!紧接着,“轰——隆——”一声地动山摇的恐怖巨响,如同天倾地陷,狠狠劈碎了祭坛区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那象征着至高权威、承载着王朝重量的神树主干,竟从被白蚁蛀空的中心脆弱处,彻底崩裂!巨大的、曾挂满人牲头颅祭祀之物的枝干如同垂死巨兽的残肢断臂,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落在祭坛前冰凉坚硬的青石地台上!断裂处惨烈地暴露出来——空腐溃烂的内膛如同一团巨大污秽、败絮般呈现令人作呕的惨白色!内里赫然是密密麻麻蠕动的白色虫豸与腐朽不堪的木髓!

这声巨雷般的树裂,将整个王邑从深夜的死寂中狠狠震醒!无数宫人从睡梦中惊坐而起!睡眼惺忪的卫兵惊恐地握紧矛戈!祭司们仓惶奔向神庙!

闻声最先冲至的正是面色瞬间褪尽所有血色、仿佛瞬间苍老十岁的大巫祝!他看清眼前景象,发出不成语调的呜咽,双腿一软,像一截被抽空了骨头的朽木般在地,面如金纸,瑟瑟发抖,指着倒下的神树如同看到王朝末日。随后赶来的王庭甲士们更是面无人色,刀剑坠地者有之,吓得抖如筛糠者有之。

一片绝望的死寂与恐慌如同墨汁般迅速蔓延扩散!

“退开!让开!”一个穿着简朴国相朝服、却毫无顾忌的身影猛地拨开那些失魂落魄的人群!是伊陟!他丝毫不在意脚下朽木碎屑锋利如刀,衣袍很快被划破,甚至一步踏进那巨大空洞中,双手深深地探入祥桑朽烂不堪的腹腔内部摸索!

下一秒,他猛地从树心黑暗中掏出一大捧湿漉漉、带着刺鼻霉腐腥膻气味的东西——赫然是一个被巨大冲击力撞散了大半、依旧结构清晰、由泥土、蚁涎和木屑混合粘连而成的巨大白蚁巢穴的腐朽残渣!其中还能辨认出无数细小白色蚁尸与朽木泥泞混杂交织的污物!那气息令人作呕!

“非妖异!非天谴!”伊陟如同愤怒雄狮的咆哮在死寂压抑得几乎凝结的庭院中炸响!他将那团散发着浓郁死亡与腐朽气息的污秽物高高举过头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仿佛擎着一块控诉天地的铁证!“此木之腹,自虫蚁啃噬而空!雨涝不息,水气淤积难消,湿毒自下而上蒸腾!白蚁喜湿厌燥,由湿地滋生,噬穿桑根,钻木为穴,昼夜啃噬不息!蛀空树心!我王都内外沟渠河道,长年累月淤塞不通,积水横溢如疽疮,浸害桑根如同噬骨!百虫繁衍如麻,噬穿地脉经络!终致承载天命的神木根基崩塌!水源不通,大地即死;地若死绝,根基毁坏,社稷神器焉能不倾?!”

一片死寂!比刚才巨树倒下时更加沉重、更加窒息的死寂!只有众人粗重惊恐的呼吸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回荡。旋即,更大的骚动、更激烈的议论如同煮沸的水般在人群中炸开!

太戊的目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锁死,死死钉在伊陟手中那团昭示着灾祸真实本源——是自然的衰朽虫灾,是疏忽酿成的积患,而绝非虚无缥缈、令人无从抗拒的神威天怒——的秽物之上!紧接着,他猛地转向在地、嘴唇哆嗦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发出无意义悲鸣的大巫祝!两相对比,一个如扎根大地的磐石,一个如抽空灵魂的腐朽空壳!太戊胸中,仿佛有千万道雷霆炸裂!但那惊雷过后,留下的却并非毁灭的恐慌,而是一种前所未有、近乎澄澈冰冷的平静!如同沸水终归于寒冰!

夜风卷起祥桑断裂处那股浓烈腐朽的气息,如同沾满了死亡警告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太戊的脸颊上!如同来自亘古先祖的当头棒喝!巨大的警示,无需神灵开口!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胸膛剧烈起伏间,他越过所有匍匐、惊惶、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跨过那断裂、如庞然巨兽尸体般横卧的、象征着旧神权时代终结的神木躯干!在黎明曙光尚未刺破天际的沉郁青灰色天幕之下,他“锵啷”一声拔出腰畔象征王权的锋利佩剑!寒光一闪,剑锋削下一截仅存的、尚带些许坚硬木质未被完全蛀蚀的残枝!他将其高高擎起,如同擎着一根燃起新希望的火炬,威严无匹、不容置疑的声音响彻整片死寂的天地:

“以此枯朽之枝为鉴!以此白蚁污秽为警!明日卯时——破土!开渎!通我大商命脉水道!违令者——斩无赦!”

一场注定震撼整个商王朝根基、席卷王邑的庞大治水清淤工程,如同狂飙巨浪般轰然拉开了序幕!征发民夫的浑厚号角声替代了往日神庙中祈祷与献祭的庄严钟磬!低沉、苍凉、充满力量感的号子取代了祭司口中抑扬顿挫却晦涩难懂的祝祷。数万被征召的青壮丁壮,在国相伊陟条理清晰、调度严密的指挥下,顶着初夏越发毒辣的日头与翻腾涌动的尘土,挥舞着简陋的骨耜、石铲、粗重的木杠,赤膊坦背,嘶吼着撬开河道深处沉积数十年的腐败淤泥,拓宽早己被水草灌木盘踞的狭窄水道!汗水与泥浆在他们黝黑的脊背上凝结成沉重的铠甲,又在烈日下片片剥落。

巫咸则领着他训练有素的助手与一群临时征召的医工,如同编织一张巨大的守护之网,沿新辟的水道、淤塞最重的沟渠,布下层层浸透了他秘制草药汁液并用特制烟熏烘烤过的巨大竹木网栅栏,如同一条条绿色的长城,竭力隔绝蚊蝇滋生传播瘟疫的源头。那些在他精心饲养下变得愈发繁盛的赭色小虫,则成群结队,日夜不停地被散放于工地腐殖堆积处,疯狂地吞噬着那些会引发疫病的污秽之源。

太戊更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命人火速熔毁数件闲置多年、纹饰繁复的祭祀用礼器铜簋!将那象征着无上神权的青铜,在高温炉火中化作炽热流淌的金色溪流,最终浇铸成数十把沉重锋利的巨大铜耜!新铸铜耜的光泽尚带着炉温的余热,他亲自执起一具分量最为沉重、手柄裹着粗粝麻布以防滑的宽刃铜耜,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壮丁般脱下王袍,仅着短褐,赤膊踏进了下方最深最臭的淤塞水渠中!浑浊如泥浆的汗水瞬间便浸透了他身上的粗麻衣裤,紧紧地吸附在起伏的肌肉上。那握惯了青铜戈钺的手掌,在与冰冷坚硬的淤泥沙石的反复摩擦下,很快布满了新的血泡与水蛭钻咬的伤痕。王的身体力行,就是一道无声却比雷电更具力量的敕令!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波澜!那些曾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力主恢复旧制的守旧老臣,在最初的愕然与无措之后,在无数双民夫眼睛的注视下,也只能或是被迫、或是带着一丝复杂情绪地默默卷起华贵的锦缎袍袖,跟在王的身后,蹒跚地踏入那片象征变革的泥泞战场。铁器入土的声音,夹杂着粗重的喘息与整齐的号子,成为了王邑新的脉搏。

工程进行到最艰难的攻坚时刻,沟渠即将打通关键隘口之际。太戊登上王邑地势最高的宫室露台,亲自监督全局。目光所及,数万人如同蚁群在泥水中奋力挣扎劳作,新辟水道干涸的河床上己显出奔流的雏形。然而,就在此时——

远方,地平线尽头,那原本平静的天际骤然扬起一道狰狞的黄龙!烟尘滚滚,如同无数马蹄践踏起的末日狂沙,带着毁灭的气息,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王邑方向压境而来!那不是风沙!

是战报!

凶信未至,狼烟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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