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安的手还搭在林小满腕上,指尖冷得像冰。她没甩开,也没回应,只是把掌心重新压回他眉心,力道比刚才重了一分。那股从幽魂方向传来的牵引感还没彻底散,她能感觉到空气里有东西在震,像绷到极限的钢丝。
“别动。”她说。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左手三指一翻,袖中铜丝滑出,在指尖绕了三圈。右手探向柜台下,摸出三张泛黄符纸,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燎过又压平。她一张贴在门框右上角,一张按进书架第二层的缝隙,第三张首接拍在周予安背后的墙面。
符纸贴实的瞬间,屋里的气流变了。不是风,是某种更沉的东西落了下来,压得人耳膜发闷。
十一具铠甲幽魂仍跪在原地,刀尖触地,动作没变。但林小满知道他们不再安静——那些魂体边缘开始微微抖动,像是被无形的网拦住,想往前却迈不出去。
她松了口气,手指从周予安眉心移开,转而扣住他后颈。皮肤还是凉的,但胎记的位置在发烫,淡金色的痕迹边缘渗出一点湿意,像是要化成血珠。
“你刚才说的,不是记忆。”她盯着他眼睛,“是残留的意识在回响。现在,我带你进去看一次真的。”
周予安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林小满松开他,转身走向储物柜。柜门打开,她取出一个木盒,长三尺,宽一尺,表面刻着交错的纹路,像是地图又被划乱。她把盒子放在地面中央,掀开盖子。
里面是沙。
灰白色的细沙,颗粒均匀,像是从河床筛过千遍。她双手伸入,捧起一掬,轻轻洒在身前。沙子落地没散,反而自动铺展,延展出一片倾斜的地形——北高南低,东侧有沟壑,西侧隆起如丘。
她又从盒底抽出一面小旗,黑底红边,旗面写着一个“军”字。旗杆插进沙地北端,稳稳立住。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每插一面,沙盘上的地形就清晰一分。沟壑成了峡谷,土丘变成营寨,沙粒堆出的防线蜿蜒如蛇。
书店的地面开始发烫。
周予安站在原地,呼吸变重。他看见沙盘里的营寨亮起了光点,像是夜间巡哨的火把。风声从西面八方涌来,夹着铁甲摩擦的声响,还有远处战马的嘶鸣。
“这是……”他喉咙发紧。
“三百年前,护国军最后驻扎的雪谷。”林小满声音平稳,“你带我来的。”
她忽然抬手,指尖在自己左臂划了一下。血珠冒出来,滴进沙盘中心。沙子吸了血,颜色变深,随即向上隆起,形成一座主帐的轮廓。帐前立起一面大旗,旗上字迹模糊,但能看出是个“师”字。
周予安猛地后退半步。
胸口的印记开始发烫,像是被火烤着。他抬手按住,掌心刚贴上去,一股热流就冲进脑子里。
画面炸开。
雪。大片大片的雪从天上砸下来,营地外的风像刀子刮过铁甲。他站在主帐前,手里攥着一卷兵书,封皮上写着“雪谷布防策”。副将站在他面前,低头听令,声音沉稳:“军师放心,明日寅时,前锋己备。”
那人抬起头,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周予安认得他的手——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是早年练刀时被自己削断的。
他把兵书交出去。
画面一跳。
深夜。主帐内烛火摇曳。他伏案修改最后一道调度令,突然听见帐外有动静。他抬头,帘子掀开一条缝,一道人影闪过,手里抱着东西,正是那卷兵书。
他追出去,雪地里脚印清晰,一路通向副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