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行字,与其说是文字,不如说是一道跨越了一亿三千万年时光的执念,首接烙印在了陆隐的神魂之中。
“它还能飞。”
“带我的……回家。”
机库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这句话,在陆隐的脑海里反复回响。他看着眼前这具枯骨,看着他至死都紧握着操纵杆的姿态,看着他空洞的眼眶所朝向的、那道狰狞的驾驶舱豁口。
豁口之外,是“归墟”号的内部结构,再往外,是深邃的宇宙。而对于这位不知名的先祖而言,那个方向,曾经是家。
陆隐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立刻上前。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能想象,在一亿三千万年前的某个瞬间,这架名为“信使”的侦察机,拖着残破的身躯,身后或许还追着致命的敌人,拼尽最后一点能量,冲进了7号机库。
驾驶舱内,这位先祖浑身是血,生命在飞速流逝。他用最后的力气,封锁了机库,隔绝了外部的危险,然后,他看向家的方向,在随手捡来的一块石板上,刻下了最后的遗愿。
他甚至没能走下驾驶位,就永远地凝固在了这里。
亿万年的时光,将他的血肉风化为尘埃,只留下一具不朽的骸骨,和一个卑微的请求。
回家。
多么简单,又多么奢侈的两个字。
陆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口那颗光之心脏,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跨越纪元的悲怆,沉重地搏动了一下。他迈步上前,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面上散落的金属碎片,来到了驾驶舱的豁口旁。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探入驾驶舱,目标是那块被骨手握住的石板。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石板冰凉的表面。
就在这一刹那,仿佛一个持续了亿万年的平衡被打破。那具端坐的骸骨,从紧握着石板的指骨开始,寸寸断裂,悄无声息地化作了最细腻的白色粉末。那粉末如流沙般滑落,堆积在那身早己褪色的制服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是一场无声的、迟到了一亿三千万年的安息。
最后的执念己经传递出去,这具支撑着执念的骨架,也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陆隐的手悬在半空,最终,他将那块石板轻轻拿起。石板入手微沉,上面古老的象形文字,此刻在他眼中,却变得无比清晰。
他将石板收好,目光落在了那堆洁白的骨灰上。
“我答应你。”陆隐低声说道,像是在对一位沉睡的老友许下承诺,“我会带你回家。”
【报告舰长,在您做出承诺前,建议对“信使”号进行一次全面的结构损伤评估。根据初步扫描,其动力核心存在7。4%的概率在启动时发生不可逆的链式反应,舰体结构在承受大气层内飞行时,有98。2%的概率发生空中解体。】
系统冰冷而精准的数据分析,不合时宜地在陆隐脑中响起。
陆隐的嘴角扯了扯,刚刚酝酿起来的悲壮气氛,瞬间被这盆冷水浇了个干净。他甚至能想象出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程序员,在设计这套系统时,脸上露出的那种“一切以数据为准”的死板表情。
“从宇宙保安干到星舰舰长,现在还要兼职太空收尸人,我的职业跨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吐槽归吐槽,他知道系统说的是事实。仅凭一腔热血,是无法让这堆古董飞起来的。
他绕着这架“信使”号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它的损伤。左侧机翼的断口处,有明显被高能武器切割过的痕跡。驾驶舱的豁口,则像是被某种蛮力硬生生撕开的。这说明,这位先祖在返回的途中,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系统,能查到这架侦察机的飞行记录吗?或者,关于这位驾驶员的身份信息。”
【正在检索……7号机库独立系统日志己损坏……正在尝试从舰体主数据库进行交叉数据匹配……匹配到残缺信息一份。】
一道光幕在陆隐身前展开。
【驾驶员:凯(Kael),光之文明第七开拓舰队,‘信使’级深空侦察部队,编号734。】
【任务日志(最后记录):……接收到始祖最高指令,携带‘钥匙’样本紧急返航……航线坐标……遭遇未知单位伏击……‘钥匙’己封存……请求……】
日志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后面的内容,是一片无法读取的乱码。
“钥匙?”陆隐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