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地图上那条被撕得千疮百孔的防线,看着那些被分割包围、不断呼叫救援的部队,这个坚韧的美国将军,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知道,他输了。在这场智慧和意志的较量中,他被那个他连军衔和名字都搞不清楚的、神秘的中国对手,给彻底地,击败了。
他没有再徒劳地,组织什么反击。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决定。
“撤退。”
他对着他那些同样面如死灰的参谋们,用一种近乎于虚脱的、平静的语调,下达了命令。
“全线撤退。放弃铁原,放弃涟-川,放弃所有三八线以北的阵地。向汉城方向,收缩兵力,重整防线。”
西月二十日,星期五。
这是一场比第二次战役结束时,还要狼狈的大溃退。
几十万“联合国军”,在志愿军的疯狂追击之下,丢下了所有的重装备,丢下了他们的阵地,丢下了他们的尊严,像一群被打断了脊梁的丧家之犬,拼了命地,向着南方逃窜。
志愿军的战士们,则像一群打了鸡血的猎犬,死死地咬在他们身后。他们忘了饥饿,忘了疲惫,只有一个念头——冲!杀!
李云龙,也从加里山的山顶上,走了下来。他坐着吉普车,行驶在那些曾经洒满了鲜血的、如今却插满了红旗的阵地上。
他看到了吴信泉和温玉成,两位老战友,正带着他们的部队,像两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滚滚向前。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者才有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他看到了无数的战士,在路边,围着缴获的、还在冒着热气的美国卡车,欢呼雀跃。他们从车上,往下扔着成箱的罐头、饼干和香烟。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但是,李云龙,却笑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片看似辉煌的胜利景象,心里,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他觉得,这胜利,来得太快了,太顺利了,顺利得,就像是一个圈套。
西月二十一日,星期六。
志愿军的先头部队,在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再一次,兵临汉城城下。
第五次战役的第一阶段,以志愿军取得完胜而告终。
在临时召开的、气氛热烈得如同庆功宴的作战会议上,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吴信泉,甚至己经开始计划,如何一鼓作气,打过汉江,把敌人彻底赶下海了。
只有李云龙,一个人,沉默地,坐在一-个角落里,一袋接一袋地,抽着烟。
“老李,你怎么了?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怎么还拉着个脸?”吴信泉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云龙没有回答他,他只是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拿起那支红色的铅笔。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那个代表着胜利的箭头,指向更远的南方。
他用那支铅笔,在汉城的周围,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鲜红的、带着问号的圆圈。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众人,那双本该闪烁着喜悦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凝重和忧虑。
“李奇微那个老小子,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他退得,太快了,太干脆了。他就像一个精明的赌徒,在发现自己牌不好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就把所有的筹码,都扔了出去。”
“他在赌。他在赌我们,会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他在用一座空城,在用空间,在为他自己,争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温玉成下意识地问道。
李云龙的目光,变得像刀一样锐利。他看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着汉城的圆圈,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