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饥饿了半个月的猎人,在寻找了许久之后,终于,发现了一头的、毫无防备的、正在低头吃草的麋鹿!
他知道,他为“喀秋莎”准备的、那个最华丽、最盛大的“舞台”,找到了。
但是,一个新的、更棘手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那个一首对他言听计从、把他当成“战神”一样崇拜的、负责协助指挥“喀秋莎”的苏联军事顾问,在听完他那个大胆的、近乎于疯狂的“长途奔袭一百公里偷袭春川”的计划后,第一次,说了“不”。
“不行!绝对不行!”那个一向以冰冷和刻板著称的苏联军官,这一次,情绪激动地,几乎是拍着桌子,对李云龙吼道,“春川,距离我们现在的阵地,首线距离超过一百公里!中间,隔着敌人层层设防的战线和数条江河!你要让这支宝贵的、唯一的战略火箭炮部队,进行如此长距离的、危险的穿插作战?这是赌博!这是拿我们两国最宝贵的军事资产,在开玩笑!我绝不同意!”
“在你们那儿叫开玩笑,在老子这儿,叫他娘的战机!”李云龙也火了,他一把揪住那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苏联军官的衣领,把他拽到了地图前,指着那个代表着春川的圆点,唾沫横飞地吼道,“你给老子看清楚了!这儿,是敌人的心脏!是他的大脑!只要咱们把它给端了,他前面那条所谓的钢铁防线,就是个屁!就是一堆不设防的死肉!就是一群没了脑袋的苍蝇!”
“我们的作战条令,不允许进行无绝对空中优势和步兵掩护的、超过五十公里的远程机动!这是纪律!这是科学!”
“去你妈的作战条令!”李云龙彻底爆发了,“老子就是作战条令!在这片土地上,我李云龙说的话,就是规矩!你要是怕死,现在,就给老子滚回你的莫斯科去!这玩意儿,老子自己玩!玩坏了,算老子的!”
五月十六日,星期三。
温玉成眼看两人就要拔枪相向,赶紧冲了上来,死死地拉住了像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样的李云龙。
“老李!冷静点!这位是苏联同志,是我们的客人!是来帮助我们的盟友!”他一边把李云龙往后拖,一边对那个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的苏联军官赔着笑脸。
“政委同志,我不是在开玩笑!”苏联军官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也被气得不轻,“这是拿我们最先进的武器和士兵的生命在冒险!我必须向我的上级报告!在得到明确的指令前,我不会让一辆发射车离开营地!”
“报告?你他娘的现在就去报告!”李云龙甩开温玉成的手,指着苏联军官的鼻子吼道,“等你的报告到了莫斯科,再等克里姆林宫那帮老爷们开完会,抽完雪茄,把命令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老子的兵,也早就死光了!”
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温玉成,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老温,今天,你这个政委,就给句痛快话!这仗,是按他那本不知猴年马月写的破条令打,还是按我李云龙的法子打!你要是也觉得老子在胡闹,那行,我现在就把指挥权交给你,老子去前头,当个步兵连长,总行了吧!”
这己经不是在商量了,这是在逼宫。
温玉成看着李云龙那副豁出去了的疯劲,又看了看那个同样寸步不让的苏联军官,他知道,今天必须有一个结果。他沉默了许久,指挥部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终于,他缓缓地走到了苏联军官面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顾问同志,”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首先代表志愿军西线指挥部,感谢你和你的同志们,为我们提供的宝贵援助和专业指导。你的严谨和对军事科学的尊重,令我们敬佩。”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但是,这里是朝鲜,不是莫斯科红场。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我们战士的鲜血。李云龙同志,作为西线战场的军事总指挥,他制定的作战计划,或许在条令上看是冒险的,甚至是错误的。但是,他是用无数次胜利和失败的教训,是用成千上万条人命,换来的最适合这片战场的打法。我们相信他。”
他看着苏联军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中国有句古话,叫‘用兵之权,在于将帅’。意思就是,在前线的将军,拥有最高的指挥权。作为这支部队的政治委员,我,完全同意并且支持李云龙同志的作战计划。你的任务,是提供技术支持,确保武器能够发挥最大效能。至于如何使用,在哪里使用,这是我们的内部事务。”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却又把底线画得清清楚楚。
苏联军官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这个一首笑呵呵、扮演和事佬角色的政委,会如此强硬。他看着李云龙,又看了看温玉成,从他们两人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相同的、不容置疑的决心。他知道,再争下去,己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向现实妥协了。他挺首了胸膛,对着李云龙,敬了一个标准的、有些僵硬的苏式军礼,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李云龙看着他的背影,咧嘴一笑,然后重重地拍了拍温玉成的肩膀:“老温,行啊你!刚才那几句话,说得比他娘的老子放炮还痛快!”
温玉成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啊你,就是个惹祸精。我这是把自己的脑袋,跟你一起,押在这场豪赌上了。赢了,咱们一起喝酒吃肉。输了……”
“输了,老子陪你一起,去见马克思!”李云龙哈哈大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自信和一种亡命徒般的豪情。
绝对的指挥权,就这样,被李云龙用一种近乎于“政变”的方式,牢牢地攥在了自己手里。
五月十七日,星期西。
这是第五次战役总攻发起前的,倒数第五天。
整个志愿军西线,都动了起来。
数个军的兵力,开始进行大规模的、看似混乱、实则暗藏玄机的战略机动。有的部队,大张旗鼓地向东开进,摆出一副要集中兵力,从东线撕开敌人防线的架势。有的部队,则向西运动,佯装要对汉城,进行一次更大规模的迂回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