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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负责耳朵比心心心心不舒服（第1页）

化工厂的爱情结晶

凌晨三点，精馏塔的嗡鸣像头疲倦的巨兽，在厂区上空有气无力地喘息。林薇裹紧蓝色工装外套，手里的巡检记录表被夜露浸得发潮。她刚爬上三十米高的平台，就看见塔顶有人影在晃动，手电筒的光束在管道迷宫里乱撞。

“谁在那儿？”她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风撕成碎片。

人影顿了顿，转过身来。橘黄色安全帽下，周明轩的脸在探照灯反射下泛着油光，工装袖口沾着黑乎乎的油污。“林工？你怎么来了。”他手里的扳手哐当砸在平台护栏上，“三号塔回流泵有点跳，我来看看。”

林薇皱眉打开防爆手电，光柱扫过他渗着血渍的指关节：“手怎么回事？”

“没事，刚才换法兰垫片，被扳手蹭了下。”周明轩往身后藏了藏手，“你不是值白班吗？”

“中控室报警，说塔顶压力异常。”她蹲下身检查压力表，笔尖在记录本上飞快滑动，“你这是违规操作，夜间高空作业必须两人以上。”

他挠挠头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里还嵌着白天检修时沾的灰尘：“情况紧急，总不能等天亮。”说话间，他从工具包摸出个用锡纸包着的东西，“刚在食堂热的，你还没吃晚饭吧？”

锡纸拆开，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林薇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她这才想起从下午西点接班到现在，只喝了半瓶矿泉水。九月的夜风带着冷却塔的潮气，吹得人骨头缝都发凉，可掌心的包子却暖得烫人。

“谢了。”她咬了一口，韭菜鸡蛋的香气混着淡淡的机械油味，竟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周明轩靠在护栏上，看着远处装置区连绵的灯火：“你一个女孩子，总干这种熬夜的活儿，吃得消？”

“你不也一样。”林薇白了他一眼，“再说我是工艺工程师，不是娇滴滴的实习生。”

他低低笑起来，声音被机器轰鸣吞没一半。林薇忽然发现，这个平时在检修车间沉默寡言的男人，笑起来眼角会堆起很好看的褶皱，像他们天天打交道的波纹管，藏着温柔的弧度。

他们的交集本该只停留在工作对接单上。林薇是刚从石化院毕业的高材生，戴着细框眼镜，笔记本电脑里存着密密麻麻的工艺流程图；周明轩是从技工学校出来的老检修，手掌布满老茧，能凭听声音判断泵的运行状态。一个在洁净的中控室盯着屏幕，一个在油污遍地的现场爬塔钻罐，就像两条平行线，却在那个秋夜的塔顶，被意外拧成了一股绳。

往后的日子，交集莫名多了起来。林薇去现场采样，总会在口袋里装着创可贴；周明轩检修回来，常拎着从化验室“顺”来的烧杯，里面装着他用蒸馏水冰的酸梅汤。

有次反应器抢修，连续三天三夜连轴转。林薇在中控室盯参数，眼睛熬得通红，恍惚间看见周明轩抱着一摞阀门垫片从外面进来，路过操作台时，悄悄放了杯热牛奶。杯子底下压着张纸条，是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字：“盯着屏幕久了，看看远处的火炬。”

她转头望向窗外，夕阳正把厂区的火炬烧得通红，像支巨大的蜡烛插在林立的塔罐之间。忽然想起大学时导师说的话：“化工厂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每个阀门都有温度，每根管道都在呼吸。”那时她只当是诗意的比喻，此刻望着那跳动的火焰，心脏竟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变故发生在深冬。零下十二度的寒夜，催化装置突然泄漏，丙烯浓度瞬间超标。林薇在中控室盯着不断攀升的数值，手指在操作面板上翻飞，声音却稳得像结了冰：“紧急切断进料！启动氮气置换！”

对讲机里传来周明轩带着杂音的声音：“林工，现场阀门冻住了，手动打不开！”

她抓起安全帽就往外冲，中控室的同事想拦她，却被她甩在身后：“穿好防护服，准备应急救援！”

装置区的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林薇看见周明轩正跪在结冰的地面上，用扳手使劲砸着冻住的闸阀，蓝色工装后背己被汗水浸透，又在寒风里冻成了硬壳。丙烯的刺鼻气味弥漫在空气里，检测仪的警报声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让开！”她吼着扑过去，和他一起扳动阀门手轮。金属把手冻得像冰块，两人的手套很快就粘在了上面。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咔哒”一声脆响传来，阀门终于打开的瞬间，周明轩突然栽倒在雪地里。

林薇的心猛地揪紧，扑过去摘下他的防毒面具——他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额头上全是冷汗。“周明轩！醒醒！”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指尖却不听使唤，连号码都按不对。

他忽然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别慌，老毛病了，低血糖。”他从工装口袋摸出颗水果糖，塞到她嘴里，“甜吗？”

橘子味的糖在舌尖化开，林薇却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哭，眼泪砸在他冻得发红的脸颊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在空旷的厂区里格外清晰。

周明轩住院的那几天，林薇每天下班后都往医院跑。她带去的排骨汤，他总是能喝得一滴不剩；她讲起车间里的趣事，他听得眼睛发亮。有次她削苹果不小心划到手，他条件反射地抓住她的手腕，动作快得让两人都愣住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林薇看着他缠着绷带的手，那只曾经拧动过无数阀门、修理过无数泵机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她心跳加速。

“林薇，”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等我出院，带你去个地方。”

那是个周末的午后，周明轩带着她来到厂区后面的山坡。这里种着一大片波斯菊，是前几年环保改造时种的，此刻正开得如火如荼。风一吹过，粉色白色的花瓣像海浪般起伏，远处装置区的塔罐群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你看，”他指着花丛深处，那里有个用废铁丝做的小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薇薇的花园”，“上次检修时发现的，觉得你会喜欢。”

林薇忽然想起，有次闲聊时她随口说过，大学实验室窗外有片波斯菊。没想到这样一句无心之言，竟被他记在了心里。

“周明轩，你知道吗？”她转过身，看着他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我以前总觉得，化工厂是没有温度的地方，全是冰冷的机器和危险的化学品。”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它们也有脾气的，你对它们好，它们就对你好。”

林薇笑起来，眼角有温热的东西在打转。她想起那些在塔顶共度的寒夜，那些沾满油污的工装，那些带着机械油味的热包子，还有此刻眼前这个男人，他不像课本里描述的白马王子，却像厂区里最坚固的反应釜，沉默，可靠，能在最危险的时候，给她最安稳的支撑。

远处的装置区传来熟悉的蒸汽放空声，像在为谁鼓掌。周明轩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花瓣，动作笨拙却温柔。风吹过花海，也吹乱了两人的心跳，在这片被机器环绕的花园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生长，比任何化学反应都要奇妙。

后来有人问林薇，在全是管道和阀门的地方谈恋爱，浪漫吗？她总会想起那个午后，波斯菊的花瓣落在周明轩的安全帽上，他掌心的温度比任何催化剂都要热烈，而那些日夜不息的机器轰鸣，早己成了他们爱情最独特的背景音。

就像那些在高温高压下才能生成的化合物，他们的爱情，也在化工厂的烟火气里，淬炼出了最坚固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