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分确定。前些时候刚走,是在下亲自送上的车。"
斯堪曼问清车站方向,拉上木弈轩便走:"先去追上那个冒失赌鬼,让他好好说个明白!"
木弈轩正要跟上,忽又转身问道:"店家,请问他身边是不是还有个少年同行?"
白袍商人略作思索:"确是二人同来。不过另一位似有要事,早已离去,他的去向在下便不知了。"
木弈轩不及再问,已被斯堪曼拉住,匆匆赶往坂奈车站去了。
却说炎煜朱挨了力士一记重击,本来无觉大碍,正奇怪底下风景怎么变化许多,忽感心悸目眩,气力一泄,直坠而下。待被好心路人喊醒,急问什么时间,一听已过晌午,连呼不妙——这追人不及反把自己丢了。
他随人流进了城,却又不识道路。眼见连绵的灰瓦木屋样式陌生,心中愈发惶惑,逢人便问"福来客栈怎么走"。路人要么不搭理要么一嘴奇怪腔调,只留他干着急。等他猛然瞥见一家店铺匾额上书《坂奈城清屋》,方才惊觉自己似乎已不在青龙国境中。
炎煜朱盘算着:若去求助卫城厅倒也能回去,只是向哥他们下落不明,我若独自回去太不仗义。不如在此等候他们来寻,幸好向哥总说什么鸡蛋不鸡蛋的,分了二金给我,应当够用些时日。自觉此计甚妙时,忽又是一阵钻心剧痛,当街晕倒在地。
炎煜朱勉强撑起身,发觉自己卧在榻上,环顾应是处民居,向眼前唯一的老人问道:"是您救了我?"
老人停顿片刻方答:"见你晕倒在地,是挑夫太郎将你背回来的。阁下是青龙国人?"
炎煜朱微微一怔:"您也是?"
“不不,只是年轻时学道,略通青龙文字。说起来,那时候青龙语还称作“上文”哩!那时候。。。。。。”老人说到这有些黯然神伤,见炎煜朱挣扎着要起床,忙来搀扶,“你肩胸间淤血极重,我只做了些简单处理,你仍需静养一段时间。”
炎煜朱思索片刻:“老伯我看你人挺好,又能交流,能否让我就借住你家医馆。。。。。。”
老人慌忙打断:“莫要提什么医馆!这里不过是寻常民居!你也非我病患!”
炎煜朱纳闷他突然这么大的反应。老人贴向窗户看了看外边,确定无人才敢解释:"东海不是谁都能当医生的!"
炎煜朱以为然道:"那自然是各地通用的道理呀。"
"不不不,"老人连连摆手,"这个国家只有鹿角医生一种医生,其他人哪怕是精通医术也无门路。"
炎煜朱疑道:"什么是鹿角医生?"
老人又朝窗外瞥了一眼:"小兄弟可曾听过五光?"
炎煜朱撇嘴:"所以这鹿角医生又是哪一光的招牌?"
老人摇头:“东海是商人治国。大商们在六部皆有人脉——或者说,六部的官员本就是大商帮扶上去的,此所谓‘商择优入仕’。但这也是近些年的说法,再往前数,就得论血脉。有些商人是旧时勋贵,在大创革新后不得已才下海经商。那时大产业早被五光瓜分殆尽,他们先天不足。近些年因局势变化,老勋贵借政策弥补短板,连颁《教标令》《土地令》与《鹿角令》三令。其中《鹿角令》明定医疗资源公有,非持鹿角医师证者不得行医,违者必下大狱!”
炎煜朱点头道:“听上去也没什么不妥,老伯您应当早日去登记证照,也免得担惊受怕。”
“若真能轻松登记,老汉我早去了。这三令的标准全在上头,既没具体字条也没明细例证。自三令落实以来,买卖文凭成了专门行当,地价先如泄洪后似山喷,鹿角医生协会更是一滩浑水。若真入了那门去,从此便不再是医者,而是彻彻底底的奸商,生病与否不论事实,全凭医会拍脑袋决定,卖药倒是成了一等大学问!”
“怎么敢如此荒唐!”炎煜朱怒上心头,肩口又抽痛起来,忍不住咬牙嘶声。老人忙来搭手让他躺平,见他情绪激动,便岔开话头,聊些别的。
不多时,又听见有人敲门。老人警觉,忙噤声前去查看。刚贴上门,便涌进几名卫官打扮的汉子。
“老田中,有人举报你又私下接病人了。罚金还是蹲几天号子,挑一个吧,都是老熟人了,算你八折。”
老人忙堆起笑:“误会了,误会了,是路人借宿……”
炎煜朱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觉得卫官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甚是讨厌,强撑起来:“老伯,他们是要做什么?”
卫官斜瞥一眼,问老人:“他是青龙国的?”
老人忙躬身答道:“正是,正是!”
卫官点头:“无知者无罪。既然如此,便不追究你的连带责任了,只交齐自己那份罚金便是。”
见他们仍在推搡,炎煜朱心头火起:“这是什么意思?”说罢下床挺身拦住老人,“老伯,他们究竟要为难你什么?”
“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堂下坐着!不过是缴些治安费,卫官先生好说话得很……”
炎煜朱闻言,掏出仅剩的两枚金福珠,一把塞给卫官:“你们两个,这些够了吗?拿去找你们的鹿角医生治病去吧!”
卫官虽听不懂他嚷些什么,却乐得收下这金灿灿的珠子,嬉笑道:“这外乡人倒是个阔主,就是蠢得像头驴!”朝田中打了个招呼,扬长而去。
炎煜朱瞧他们戏谑轻蔑的样子,着实可恨,便问田中他们在嘀咕什么。田中不好直译,只能劝慰道不必认这罚金。炎煜朱当即不乐意,就要去赶卫官,田中没能拦下。那卫官又岂是肯松口的主?两边语言不通,田中还妄图在中间搅清这浑水。
炎煜朱气得头晕,给那两卫官一人一记火拳,却仍不解气,随即感到一阵目眩神迷,眼冒金星,瘫倒在地。俩卫官本以为撞上了硬茬,暗自叫苦,挣扎起来见他这般模样,急忙取出枷锁套上,押送往卫城厅。田中还想跟上去申辩,被卫官回头厉声恐吓一番,也只能缩在原地,望着那无辜的外乡人,久久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