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风赶紧摆手:“娘娘谬赞了!臣只是懂点天文历法,对因明学一知半解,当不了评判!还是请陛下另选高明吧!”
“李大人太谦虚了!”武才人笑着说,“前儿个您修订《麟德历》,用数学逻辑纠正了《戊寅元历》的十八处错漏,那逻辑多清楚啊!因明学不就是讲逻辑吗?您来当评判,再合适不过了!”
高宗也点头:“是啊,淳风!朕知道你不想卷入这些纷争,但今儿这事儿,除了你,还真没人能断得公允!你就别推辞了!”
淳风看着高宗期待的眼神,又看看武才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再看看底下吕才着急的样子、辩机得意的样子——得,这活儿,推不掉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行吧!不就是当评判吗?只要我凭良心说句实话,应该没人能挑出毛病吧?
“那……臣遵旨。”淳风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辩机看了淳风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一个搞天文的,懂什么因明学?等会儿肯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时候还是我们赢!
吕才却松了口气,凑到淳风身边,小声说:“李大人,您可得帮我评评理!这玄奘弟子的逻辑,我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就是说不上来哪儿错了!”
淳风拍了拍他的胳膊:“吕大人放心,我一定仔细听,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辩论重新开始。
辩机先开口,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说:“我方观点:‘声是无常’。宗:声无常;因:所作性故;喻:如瓶。瓶是所作,瓶无常;声是所作,故声无常。吕大人,您还有异议吗?”
吕才皱着眉:“我还是觉得你这‘所作性故’有问题!你说‘所作性’是‘声无常’的原因,可你又怎么证明‘所作性’一定能推出‘无常’?”
辩机笑了:“这还用证明?瓶是所作,瓶无常;布是所作,布无常;桌子是所作,桌子无常——天下所有‘所作’之物,都是‘无常’的,这是普遍规律!声是所作,所以声无常!”
吕才被堵得说不出话,急得首跺脚:“可……可你这还是在绕圈子!你没证明‘所作’和‘无常’的必然联系!”
“我怎么没证明?”辩机提高了声音,“刚才举的瓶、布、桌子,不都是例子吗?吕大人,您要是连这都不认,那咱们就没法辩了!”
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
“好像辩机说得有道理啊……”
“吕大人这是被绕住了吧?”
“可不是嘛!玄奘弟子的嘴皮子太溜了!”
吕才脸更红了,想反驳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急得汗都下来了。
淳风在旁边听得仔细,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不对!
辩机这逻辑,看着没问题,其实藏着个大漏洞!
他清了清嗓子,往前站了一步:“辩机师傅,臣有个问题想请教。”
辩机没想到淳风会突然开口,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李大人请讲。”
“你说‘所作性故,声无常’,又用‘瓶是所作,瓶无常’来当喻体,对吧?”淳风问。
“正是。”
“那我问你,”淳风眼神亮了,“你怎么确定‘瓶的所作性’和‘声的所作性’是一样的?”
辩机愣了:“不都是‘所作’吗?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淳风提高了声音,“瓶是有形之物,是工匠用泥土烧制的,看得见摸得着;声是无形之物,是喉咙振动发出来的,看不见摸不着!你把‘有形之物的所作性’和‘无形之物的所作性’混为一谈,这本身就是逻辑错误!”
大臣们都安静了,一个个盯着辩机,等着他回答。
辩机脸色变了变,强装镇定:“李大人,‘所作性’就是‘人工造作’,不管有形无形,只要是人工造作的,就是‘所作’!这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