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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楚地风云 纵横家的棋局（第2页）

季风心中一惊，没想到对方如此敏锐。他定了定神，抱拳道：“在下季风，一介游历之人，听闻二位先生高论，心有所感罢了。”

“哦？季风小兄弟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苏兄饶有兴致地说道。那青衫张贤弟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季风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方才听闻苏先生之言，似乎主张楚国当以自身利益为先，甚至不惜……借他国之危，或遣才入秦，以求自保。在下愚钝，窃以为此非长久之计，亦非君子所为。”

“哦？”苏兄眉毛一挑，脸上的笑容更盛，“那依季小兄弟之见，楚国当如何自处？”

季风朗声道：“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天下纷争，皆因诸侯失道，相互攻伐，置万民于水火而不顾。楚国若想长治久安，当行仁义之师，救助弱小，联合天下尚存正义之国，共抗强秦暴政！而非……独善其身，苟且偷安！”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充满了墨家弟子的理想与热血。

那青衫张贤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连连点头道：“说得好！说得好！季小兄弟此言，深得我心！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行王道，斥霸道，岂能为一时之安危而失大义！”

然而，那紫袍苏兄听了，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季小兄弟，你还是太年轻了。‘兼爱非攻’？‘仁义之师’？呵呵，这些话，听起来固然悦耳，但在如今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不过是些不切实际的空谈罢了。”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慢悠悠地说道：“当今天下，秦国一家独大，统一之势己不可逆转。剩余各国，不过是苟延残喘，覆灭只在旦夕之间。楚国此时若强出头，联合那些朝不保夕之国对抗强秦，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到那时，莫说行什么‘仁义之师’，恐怕连自身都难保，楚国数百年基业，亦将毁于一旦。”

“至于你所说的‘兼爱’……”苏兄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敢问小兄弟，这‘爱’，可能填饱饥饿的肚子？可能抵挡秦军的铁蹄？可能让死去的亲人复生？若都不能，那这‘爱’，又有何用？”

季风被他一番话说得面色涨红，正欲反驳，苏兄却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老夫并非否认‘仁义’与‘兼爱’的价值。只是，凡事皆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让楚国在这乱世之中先生存下来。只有先生存下来，才有资格去谈论其他。至于手段……呵呵，历史从来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只要能保全楚国，纵使一时为人所不齿，又有何妨？”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季风：“季小兄弟，我看你身手不凡，又懂墨家机关之术，想必也是个有才干之人。如今这世道，空有理想是无用的，更需要的是审时度势的智慧和敢于变通的勇气。楚国虽弱，但亦有可用之才。秦国虽强，却也并非铁板一块。这天下棋局，变幻莫测，执着于一子一地之得失，往往会错失全局。若小兄弟愿意，老夫倒是可以为你引荐几位楚国的大人物，或许……能让你这身才华，有一个更好的用武之地。”

这紫袍苏兄，言辞犀利，逻辑缜密，一番话说得季风心中波澜起伏。他虽然不认同对方的观点，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对时局的分析，确实有其独到之处。尤其是那句“历史从来只问结果，不问过程”，更是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悲哀。

更让季风感到不安的是，此人似乎对自己墨者的身份了如指掌，甚至还想拉拢自己。他究竟是什么人？有何目的？

“多谢苏先生美意。”季风压下心中的波澜，拱手道，“在下志在山野，无意仕途。先生的高见，在下心领了。”

苏兄闻言，也不勉强，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人各有志，老夫也不强求。只是，这天下大局，如同一盘精妙的棋局，每一个人，都是局中的棋子。有时候，身不由己啊。季小兄弟，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便与那青衫张贤弟一同起身，付了茶钱，扬长而去。

季风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他隐隐感觉到，这郢都城中，似乎也隐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暗流。而这位神秘的苏先生，恐怕就是这暗流中的一条大鱼。

他没有在客舍久留，付了账便匆匆离去。他必须尽快找到楚地的墨家联络点，将这些信息传递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季风更加小心谨慎地在郢都城内寻访。他不再去那些早己暴露或被废弃的据点，而是开始留意一些更为隐蔽的线索，例如某些特定行业的店铺（如棺材铺、扎纸店，这些行业往往与墨家“节葬”的理念有关，也更容易掩人耳目），或者是一些流传在市井之间的，关于能工巧匠的传说。

功夫不负有心人。数日之后，他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巷弄深处，找到了一家毫不起眼的木匠铺。铺子的门楣上，用极不显眼的刀法，刻着一个微小的墨斗图案——这正是墨家内部约定的联络暗号之一。

季风心中一喜，上前叩响了铺门。

开门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木匠，他警惕地打量了季风一番，当看到季风悄悄亮出的那枚墨家“机巧扣”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请进。”老木匠侧身让开，将季风引入了铺内。

铺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木屑和桐油的气味。除了寻常的木工用具，季风还注意到，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摆放着一些制作精巧的鲁班锁、九连环等益智玩具，以及一些尚未完工的、结构复杂的木质构件，显然并非寻常木匠所能制作。

“敢问老丈，可是墨家‘郢都舵’的传人？”季风压低声音问道。

老木匠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悲怆：“正是。只可惜，如今这‘郢都舵’，也只剩下老朽一人了。”

季风闻言，心中一黯。看来，楚地墨家的处境，也同样不容乐观。

“老丈，在下季风，自北方而来，奉巨子之命，联络各地同道，共商抵御强秦，延续墨家传承之大计。”季风表明了来意。

老木匠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他激动地握住季风的手：“巨子……巨子他老人家还好吗？北方的情形如何？”

季风将邯郸失陷、巨子牺牲、以及自己一路逃亡的经历，简略地说了一遍。当听到巨子牺牲的噩耗时，老木匠老泪纵横，悲痛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