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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熔炉初锻（第2页）

汗水瞬间浸透了粗糙的作训服，冰冷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又冷又腻。额角的伤疤在汗水的刺激下隐隐作痛。周围是呼啸而过的身影和粗重的喘息，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嗤笑和议论。

“甲等？就这？”

“六品潜力？我看是六品残废吧！”

“周上校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哈哈！”

嘲笑像鞭子一样抽在李承晦的心上。他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屈辱和无力感。他拼命迈动双腿，榨取着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然而，差距实在太大了。他就像一只在湍急河流中逆流而上的小虾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前方奔腾的洪流越来越远。

基础体能训练场并非平坦的跑道，而是模拟了各种复杂地形。有需要攀爬的绳网高墙，有需要匍匐穿越的铁丝网泥坑，有摇摇晃晃的独木桥，还有一片特意布置了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石块的“落石区”。巨大的机械臂吊装着沉重的石球，在轨道上往复移动，随机地将石球抛下，模拟山体落石。

当李承晦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踉踉跄跄地跑进这片区域时，大部队早己不见踪影，只有零星几个同样落后的身影在艰难跋涉。他浑身湿透，汗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眼前阵阵发黑，脚下的碎石路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沉闷的机械运转声！

嗡——嘎啦！

一根粗壮的机械臂悬停在李承晦斜前方十几米处，巨大的抓钩松开！一颗足有脸盆大小的不规则花岗岩石球，带着沉闷的破空声，朝着下方一个正艰难爬过乱石堆的身影当头砸下！那是一个身材同样不算高大的新兵，背对着落点，毫无察觉！

“小心！”旁边有人惊呼！

那新兵茫然回头，看到那急速放大的黑影，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连躲闪都忘了！

李承晦的心脏猛地一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离得更近！那石球呼啸着，带着粉碎一切的气势砸落！他甚至能看到石球表面粗糙的棱角在昏黄天光下的反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扭曲！

嗡！

那熟悉的、低沉而宏大的震鸣，毫无预兆地再次在他颅骨深处炸响！并非狂暴的爆发，而是一种急促的、尖锐的预警！眼前的世界猛地一花！视野的边缘，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光晕！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死亡威胁的气流，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中了他的后脑勺！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完全是身体在极度危险下的本能反应！

“左边！”一个尖锐的、破音的声音从李承晦自己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声音嘶哑变形，带着极致的恐惧！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线猛地一扯！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个原本己经累得像滩烂泥、连站都站不稳的瘦小身影，竟然爆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诡异的协调性！他没有试图去推那个吓傻的新兵，而是在喊出“左边”的同时，自己猛地向着右前方——落石轨迹的侧下方死角——一个狼狈不堪却精准无比的鱼跃前扑！

呼——砰！！！

脸盆大的石球擦着李承晦飞扬的衣角和那个被喊声惊醒、下意识向左扑倒的新兵的背包边缘，狠狠砸在他们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乱石堆上！碎石如同炮弹破片般激射西溅！沉闷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烟尘弥漫。

李承晦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摔在冰冷坚硬的碎石地上，手肘和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肯定擦破了皮。他剧烈地咳嗽着，呛进满嘴的尘土。那个被他一声吼救下的新兵也摔在不远处，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如纸，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向李承晦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后怕。

周围的几个落后新兵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个瘦小的身影。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和精准的闪避，完全颠覆了他之前那副“残废”的形象。

“怎么回事？！”巴特尔那铁塔般的身影如同疾风般出现在落石区边缘，显然是听到了动静。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现场——地上的碎石坑、激射的痕迹、两个惊魂未定的新兵，最后落在灰头土脸、正挣扎着爬起来的李承晦身上。他的眉头紧紧拧起，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李承晦捂着生疼的手肘，在巴特尔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再次感到了那种无所遁形的寒意。他能说什么？说脑子里有警报？说看到了金光？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最终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和碎石屑的作战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本能。”

“本能？”巴特尔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在李承晦身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皮肉，看到骨头缝里的秘密。操场上的风似乎更冷了，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

“行。”巴特尔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听不出喜怒。他不再看李承晦，转向其他人，声如洪钟：“看什么看？！训练继续！最后三名，今晚的负重越野，翻倍！”

哀嚎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李承晦默默地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忍着身上的疼痛，重新迈开灌了铅般的双腿。额角的伤疤在汗水的浸润下，隐隐传来一阵奇异的麻痒。刚才那一瞬间的预警和爆发，消耗似乎比跑二十圈还要巨大，一种深沉的疲惫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

熔炉的第一把火，就差点把他烧成灰烬。而那个叫“本能”的东西，究竟是福，还是更大的祸端？他看着巴特尔那如山般走在队伍前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擦破渗血的手掌，一股冰冷的预感，如同盘旋的秃鹫，悄然笼罩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