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到那具身体彻底不再动弹,哈桑依然没有停止,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倾泻在这具失去生命的躯壳上。
最后,他拔出匕首,寒光一闪,猛地划开了士兵的喉咙——一个毫无必要、纯粹宣泄的终结动作。
他无力的松开手,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哈桑扶着那具迅速冰冷的尸体,肩膀剧烈地起伏着,然后猛地将其推开,自己踉跄着退到墙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缓缓地滑坐下去。
他双手掩面,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压抑的、破碎的哭声从他指缝间漏出来,那不是抽泣,是某种窒息的、近乎呕吐的哽咽。
他语无伦次地用阿漠拉汗语喃喃自语,夹杂着侄子的名字、道歉、以及毫无意义的音节。
这是一个男人精神世界彻底崩塌的声音。
百川由纪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
她见过死亡,见过恐惧,见过愤怒,但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如此彻底、如此绝望的崩溃。
那哭声中的痛苦如此原始,让她那冰封的内心也感到一丝莫名的滞涩。
她慢慢走近,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拍了拍他剧烈颤抖的肩膀。
“莫依扎先生…您还好吗?”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似乎比平时放缓了少许。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还有任务。”
哈桑毫无反应,完全沉浸在那片无边的黑暗里,哭声未曾减弱半分。
百川由纪看着他,知道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苍白的。
她需要一个更强烈的手段来切断这种足以让人彻底崩溃的情绪漩涡。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凛,右手快如闪电地挥出——
“啪!”
一记清脆而有力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哈桑的脸上。
哭声戛然而止。
哈桑猛地抬起头,被打得偏向一边的脸上浮现出红色的掌印,泪水混合着地下室的污渍横流,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茫然和未散的巨大悲痛。
“听着,副连长!”
百川由纪的声音陡然变得冷硬严厉,不再是安慰,而是命令,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属于军人的逻辑。
“你的侄子死了,像无数在这场愚蠢战争里死去的人一样!他死了!但你还活着!你的国家还在被侵略!你的敌人还盘踞在外面!”
她盯着他的眼睛,话语像冰冷的子弹,一颗颗击中他麻木的神经: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继续坐在这里哭,然后被路过的苏军或者圣战分子发现,打死在这里,和你侄子一样变成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
百川由纪顿了顿。
“第二,站起来,拿起你的枪,跟我去完成任务!用那些俄国人的血,为你侄子,为你那些被枪决的士兵,献祭!”
“悲伤和眼泪杀不死敌人,莫依扎先生。但子弹可以,导弹可以!选择权在你!”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地下室,只有远处隐约的炮火声作为背景音。
哈桑布满血丝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由纪。
那记耳光带来的火辣辣的痛感,和那些冰冷残酷却无比真实的话语,像一把锤子,强行将他从崩溃的边缘砸了回来。
军人的天职、复仇的火焰、以及那不容置疑的“任务”,这些更深层的东西,终于穿透了厚重的悲伤迷雾。
他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抬起脏破的袖子,用力地、几乎是要搓掉一层皮般抹了一把脸,将泪水、鼻涕和血污全都擦去。
他挣扎着,摇晃晃晃地站起身,弯腰捡起了地上的AKM步枪,紧紧握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抬起头,看向由纪,嘶哑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只挤出三个字: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