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声音沉闷,仿佛叩在厚重的石壁上。
门内寂静无声。
熊和共耐心等待。片刻后,门轴发出一声轻微干涩的“吱呀”声,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张毫无表情、如同泥塑木雕般的脸出现在门缝后。是个中年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眼神空洞,仿佛没有焦距。
“何事?”声音平板,毫无起伏。
“问事。”熊和共言简意赅,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沙哑。
“规矩?”
“略知。”
“随我来。”灰衣男子毫无废话,侧身让开缝隙。
熊和共闪身而入。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街市的喧嚣。眼前是一条狭窄昏暗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如同陈年纸张和墨锭混合的奇特气味。走廊两侧墙壁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几盏嵌在壁龛里的油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线,勉强照亮前路。
灰衣男子在前引路,脚步无声。熊和共紧随其后,斗篷下的手悄然按在腰间断刀的刀柄上,神经绷紧。走廊不长,尽头是一扇同样毫不起眼的木门。灰衣男子推开木门,侧身让开。
门内,是一个方方正正、同样光线昏暗的房间。没有窗户。西壁都是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塞满了各种颜色、大小、厚薄不一的卷宗、册页、皮卷,甚至还有成捆的竹简。空气里那股纸张墨锭的气味更加浓郁。房间中央,只摆着一张巨大的、磨得发亮的乌木长桌,桌后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深蓝色绸缎长袍的老者。
老者低着头,正就着桌上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油灯,用一支细如发丝的银毫,在一张薄如蝉翼的素笺上写着什么。灯光映照着他布满深刻皱纹的脸,显得异常专注而沉静。整个房间,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沙沙声。
灰衣男子无声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熊和共站在门口,没有立刻上前。他打量着这如同巨大书库般的房间,感受着那份几乎凝固的沉静。这沉静,与外界的喧嚣形成极致反差,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坐。”老者头也未抬,声音平和舒缓,如同古井无波。
熊和共依言走到乌木长桌对面一张同样材质的圆凳上坐下。凳子冰冷坚硬。
“问什么?”老者依旧没有抬头,笔下不停。
“两件事。”熊和共声音低沉,“黑煞门。近况,悬赏。以及,‘天湖剑会’。”
老者手中的银毫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书写。片刻后,他放下笔,将那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素笺小心地吹干墨迹,收入桌旁一个打开的檀木匣中。这才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双异常清明的眼睛,深邃如渊,仿佛能洞穿人心。目光平静地在熊和共裹着斗篷的身影上扫过,尤其在斗篷下微微不自然的左肩轮廓处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黑煞门。”老者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门主司徒桀,月前于北地熊家堡一役身中奇毒,据传伤势沉重,闭关不出。其子司徒影…殁于莽苍山。”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落在熊和共身上,“黑煞门上下震怒。刑堂长老石魁暂代门务,己于三日前发出‘血煞令’。”
老者从桌下取出一卷漆黑的皮卷,徐徐展开。皮卷顶端,一个狰狞的滴血骷髅标记刺目惊心。下方,赫然是一幅用朱砂绘制的、惟妙惟肖的人像!画像之人,剑眉星目,轮廓硬朗,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屈的锐气,正是熊和共!只是画像上的他,少了几分沧桑,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画像下方,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
**熊和共,熊家堡余孽。杀我少主,罪不容诛!凡取其首级者,赏黄金千两,玄阶功法一部!活擒者,赏黄金三千两,地阶功法一部!知其下落者,赏黄金百两!**
落款是一个鲜红的、扭曲的“煞”字指印。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熊和共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紧!画像!悬赏!黄金!功法!黑煞门这是倾巢而出,不死不休!
巨大的压力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斗篷下的身体瞬间绷紧!丹田内力本能地加速运转!但他立刻强行压制,脑海中回响起采药老叟的告诫,再次运转龟息之法,将那股因惊怒而翻腾的气息死死压住。兜帽阴影下的脸,神色冰冷如铁,唯有一双眸子深处,寒芒如电!
老者仿佛没有察觉到熊和共那一瞬间的异样,继续用平板的语调说道:“此令己通传北地十三州及云州大小帮派、绿林道。重赏之下,云州地界,想取你性命者…如过江之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