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谁都知道,现在的“礼”,早不是当年的“礼”了。
高昭子笑了,指了指坐在主位的孔丘:“不是某要违礼,是孔夫子要讲‘仁’——比乐更重要的,是让大家懂‘仁’。”
孔丘站起身,手里捧着一卷新写的竹简,竹简上“仁本”二字用朱砂写就,鲜艳夺目。“今日丘要讲的,是从齐文化里悟到的‘仁’——功业之仁、民生之仁、中庸之仁、恕道之仁。”
他展开竹简,声音清晰,像临淄的晨钟:
“功业之仁,是‘修己以安人’——像管子那样,让天下人免于夷狄涂炭,这是大仁;
民生之仁,是‘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让庶民有粟吃、有衣穿,这是实仁;
中庸之仁,是‘人而不仁,如礼何’——礼要恰到好处,不繁不简,这是活仁;
恕道之仁,是‘己欲立而立人’——上位者先正己,再求下位者忠,这是真仁。”
一个齐卿皱着眉,放下酒爵:“夫子,要是君上不正,怎么办?比如鲁昭公,他想借外兵复仇,不顾庶民死活,这时候下位者还要忠吗?”
“君上不正,下位者要‘谏’,不是‘忠’。”孔丘的声音坚定,“管子当初谏齐桓公,不让他伐鲁,这才成就霸业;要是管仲一味忠,齐桓公早就成了晋献公那样的暴君。恕道之仁,是双向的——上位者对下位者‘恕’,下位者才对上位者‘忠’,不然就是愚忠,是害君害民。”
另一个名士问道:“夫子,鲁礼重血缘,齐礼重实用,您的‘仁’,是鲁礼还是齐礼?”
“丘的‘仁’,是鲁礼为骨,齐礼为肉。”孔丘从怀中取出西个竹牌,分别刻着“功业”“民生”“中庸”“恕道”:
“鲁礼的‘爱人—克己—忠恕—恭行—共生’,是仁的骨架;齐礼的‘功业—民生—中庸—恕道’,是仁的血肉——只有骨架和血肉都在,仁才是活的,才能救乱世。”
说完,他走到水池边,将西个竹牌依次沉入水中,突然满座隐约看到:
刻着“功业”的竹牌入水后,竟化作一条鲤鱼,摆着尾巴,吞掉了水面上浮现的“戎狄”幻象;刻着“民生”的竹牌化作一朵睡莲,托起了水底浮起的粟粒;
刻着“中庸”的竹牌化作一叶小舟,载着浮沉的箭矢,稳稳地漂在水面;
刻着“恕道”的竹牌化作一缕根须,缠络着水底象征“卿族同盟”的水草,慢慢将其拉到水面——仿佛要让这同盟,也沐浴在“仁”的光里。
“鲁礼如冰,齐风似火。”孔丘拿起案上的鉴勺,舀起一勺水,缓缓浇在睡莲上,“冰火相激,乃生仁脉!这仁脉,不是鲁的,不是齐的,是我华夏的——让庶民安稳,让天下太平的脉!”
满座宾客都站了起来,捧着孔丘的《仁本》竹简,传阅着,议论着。
高柴拉着颜回的手,指着水池里的鲤鱼:“颜回,你看,鱼在吃‘戎狄’呢!夫子好厉害!”
颜回点点头,小眼睛里满是崇拜:“夫子的仁,比石榴花还红,比睡莲还白。”
灯笼的光映在宾客的脸上,也映在孔丘的脸上。
孔丘看着满座的人,看着水池里的鲤鱼和睡莲,心里突然觉得,叔孙昭子的血没有白流,昭公的悔没有白悔——这“仁”的种子,己经在齐国的土地上,发了芽。
夜深了,宾客渐渐散去,只有孔丘还站在水池边。
颜路走过来,递过一件外衣:“夫子,天凉了,该歇息了。”
孔丘接过外衣,却没有穿,只是望着水池里的光:“季路,你看这仁脉,像不像天上的星?就算月亮隐了,它也会亮着——总有一天,这光会照到曲阜,照到洛邑,照到整个华夏。”
颜路点点头,抱着颜回,看着水池里的光。
六岁的颜回靠在父亲怀里,己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仿佛梦见了满是粟粒的田野,梦见了没有战乱的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