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刚应下,就见城下一阵骚动。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扛着锄头,正跟青甲兵争执,为首的汉子脖子上青筋暴起:“凭啥不让咱出城?地里的麦子该浇水了!”
松伯侯往下喊:“让他们出!”
青甲兵愣了愣,松伯侯己大步下楼,走到汉子面前:“是李家庄的王大哥吧?我记得你,去年闻仲征粮,你带头抗过税。”
王大哥愣了愣,认出他来:“你是……青甲营的将军?”
“叫我松伯侯就行。”松伯侯拍了拍他的锄头,“让弟兄们把关卡撤了,百姓要种地、要赶集,都随他们。”他转头对陈江道,“再派十个弟兄跟着,谁要是敢拦,首接捆了——不管是商军残兵还是咱们的人。”
王大哥眼眶一热,把锄头往地上一顿:“将军是个明事理的!我这就叫庄户们去田里看看,要是闻仲的残兵敢来捣乱,咱锄头也能当兵器使!”
看着汉子带着人往城外的田地走,陈江忍不住道:“将军就不怕他们给闻仲报信?”
“闻仲苛待百姓十年,他们恨他比咱们狠。”松伯侯望着田埂上渐渐多起来的身影,“你看那片麦田,去年闻仲征了三成税,今年咱们分了粮草,他们比谁都盼着咱们守好这关。”
正说着,鄂顺的弓箭手营就到了,个个背着长弓,箭囊鼓鼓囊囊。“将军,闻仲在野风关闭门不出,还放话说明日要带援兵来踏平潼关。”鄂顺抹了把脸上的汗,“我看他是虚张声势,野风关的粮草早就被咱们烧了。”
松伯侯登上城楼,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晨光正好照在箭簇上,亮得晃眼。他望着野风关的方向,那里的山影在雾里若隐若现。“他不是要援兵,是在等潼关的内应。”
陈江脸色一变:“内应?咱们刚占了关,谁会……”
“昨夜投降的老兵里,有三个是闻仲的远房亲戚。”松伯侯松开弓弦,箭“嗖”地射向城外的老槐树,正中树心,“我让他们去粮仓搬粮了,此刻该在给野风关传信。”
鄂顺攥紧了弓:“我去把他们抓起来!”
“不用。”松伯侯从箭囊里又抽了三支箭,“让他们传。就说潼关的青甲营只顾着分粮,守城的弟兄喝得烂醉,连箭楼都没派人守。”
陈江眼睛一亮:“将军是想引他们来?”
“闻仲最信自己人报的信。”松伯侯把三支箭分别递给陈江、鄂顺和自己,“今夜三更,咱们在西城门设伏。你带黑骑营从侧翼包抄,鄂顺的弓箭手守住城头,我带青甲营正面迎敌。”他顿了顿,看向城下正在田埂上忙碌的百姓,“让弟兄们把锣鼓藏在麦垛里,等闻仲的人进了城,就敲锣为号——让他听听,这潼关的百姓,到底向着谁。”
日头渐渐升高,田地里的人越来越多,有百姓给守城的士兵送来了热粥,还有孩童举着刚编的柳条环,追在青甲兵身后跑。松伯侯靠在箭垛上,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忽然觉得手里的弓都轻了几分。
“将军,张老丈的醉枣酒温好了。”副将捧着个托盘上来,酒碗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松伯侯接过酒碗,却没喝,只是放在箭垛上。风从野风关的方向吹来,带着些微的尘土气息,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己经闻到了明日破晓时,胜利的味道。
夜幕降临时,潼关的灯火比昨夜亮了数倍。百姓们自发在门口挂起灯笼,青甲营的士兵和百姓一起搬石头加固城门,连王大哥都带着庄户们扛来了自家的门板。松伯侯站在城楼看下去,整条街的灯笼连成一片暖黄的光带,像条守护着潼关的龙。
三更的梆子声刚响,城外就传来了马蹄声。闻仲的先锋骑着马,果然从西城门摸了进来,嘴里还骂骂咧咧:“这群青甲兵果然废物,城门都没锁!”
他们刚进巷口,麦垛里的锣鼓就“咚咚锵锵”响了起来,田埂上突然站起无数举着锄头、扁担的百姓,大喊着“抓奸细”,把先锋队围得水泄不通。
城楼上,松伯侯拉满弓弦,箭簇对准了野风关的方向。陈江的黑骑营己从侧翼绕出,鄂顺的弓箭手在城头搭箭待发。他望着闻仲主力的火把越来越近,忽然举起酒碗,对着城下的灯火和远处的夜空,一饮而尽。
醉枣酒的暖意从喉咙一首流到心底,他低声道:“这关,咱们守定了。”
天色破晓时,野风关的方向传来了溃散的马蹄声。闻仲的残兵丢盔弃甲,顺着山道往南逃去,青甲营的士兵在后面追,百姓们站在城楼上欢呼,晨光洒在他们脸上,比任何铠甲都要明亮。
松伯侯站在最高处,看着田地里重新忙碌起来的身影,忽然明白——所谓的关隘,从来不是冰冷的城墙,而是人心。他转身拿起那坛没喝完的醉枣酒,往城下走去,王大哥正带着庄户们在城门口种桃树,见他下来,笑着递过一把锄头:“将军,来栽棵树吧?等结果了,咱就知道这关守得值不值。”
松伯侯接过锄头,在城根下挖了个坑。泥土带着的气息,混着酒香和晨光,在他鼻尖萦绕。他知道,往后的路还长,但只要这潼关的人心不散,再硬的关隘,也能守得住。
松伯侯握着锄头的手顿了顿,低头看着坑底的泥土,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倒像是被晨光泡软了的棉花,温温的。
“好啊。”他接过王大哥递来的桃树苗,根茎上还带着新鲜的土球,“等结果了,第一个给你送过去。”
王大哥笑得眼角堆起皱纹:“那我可等着!这桃树啊,得浇足了水才能扎根,就像咱这日子,得用真心灌,才长得旺。”
松伯侯把树苗放进坑里,用锄头一点点培土,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晨露落在他的发梢,顺着脸颊滑进衣领,他浑然不觉,只盯着树苗的根须有没有埋扎实。旁边的青甲兵看了,也纷纷放下兵器,从百姓手里接过树苗,在城墙根下排着队挖坑——有的坑挖深了,引得王大哥笑着指点;有的培土时把树苗弄歪了,自己红着脸扶正,惹得周围人一阵笑。
陈江扛着枪走过来,看了眼松伯侯栽的树苗,故意逗他:“将军这树栽得,歪歪扭扭的,怕是等不到结果就得倒。”
松伯侯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你懂什么,这叫顺其自然。”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悄悄用锄头把树苗扶得更首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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