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意识如同沉在深海中的碎片,一点点上浮,拼凑。
首先感受到的是剧痛,遍布全身,尤其是左臂和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然后是浓郁的药草味,混合着淡淡的木质清香,钻入鼻腔。
林凡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光线刺入,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适应了片刻,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他躺在一张铺着干净粗布的竹榻上,身上盖着靛蓝色的土布被子。头顶是竹木结构的屋顶,能看到编织的痕迹。阳光从木窗的缝隙透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光柱中飞舞。
这是一间简陋却整洁的竹楼。
“呀!你醒啦!”一个清脆如同山涧溪流的声音响起,带着惊喜。
林凡偏过头,看到一个穿着色彩斑斓苗族传统服饰的少女端着一只陶碗走了进来。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大而明亮,像山里的泉水,清澈见底,此刻正欣喜地看着他。
“我……这是在哪里?”林凡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破锣。他试图移动身体,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全身的疼痛。
“你别动!”少女连忙放下陶碗,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扶住他,“你在我们寨子里。我阿爸在河边打鱼时发现你卡在石头缝里,浑身是伤,就把你背回来了。你都昏迷七天了!”
七天?林凡脑中一片混沌。他努力回想,却只抓到一些支离破碎、模糊不清的画面——爆炸的火光,坠落的失重感,冰冷的河水……还有一个温柔而模糊的女子面容,让他心头莫名一紧,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我……是谁?”林凡茫然地看着少女,问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心惊的问题。
少女愣住了,眨了眨大眼睛:“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林凡摇了摇头,眉头因努力思考而紧皱,但脑海中依旧空白,只有那剧烈的头痛和身体的疼痛无比真实。
少女脸上闪过一丝同情,连忙安慰道:“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你伤得很重,能活下来就是山神保佑了!我叫阿雅,你先好好养伤。”
这时,一个穿着苗族传统服饰、面容黝黑精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株新鲜的草药。他是阿雅的父亲,名叫石岩,是寨子里的猎手和草药师。
“阿爸,他醒了,可是……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阿雅对父亲说道。
石岩走到床边,仔细检查了一下林凡的瞳孔和舌苔,又摸了摸他的脉象,沉声道:“头部受了撞击,又失血过多,能捡回条命己是万幸。失忆……也不奇怪。先把药喝了,稳住伤势再说。”
在阿雅细心的喂服下,一碗苦涩的草药汁流入喉咙。林凡能感觉到,这药虽然味道难闻,但喝下去后,胸腹间似乎有一股暖流散开,疼痛稍稍缓解。
接下来的日子,林凡就在这间小小的竹楼里养伤。阿雅每天为他换药、喂饭,石岩则会带来不同的草药为他调理。寨子里的其他人知道石岩家救了个外来的“阿榜”(苗语:汉人),也都很好奇,偶尔会送来一些食物和干净的衣物。
林凡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在草药和自身顽强的生命力作用下,伤势恢复得很快。但他记忆的闸门却始终紧闭。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知道自己的名字似乎叫“林凡”——这是从他贴身物品里一个被水泡烂的证件上模糊辨认出来的。
他有时会坐在竹楼门口,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和近处袅袅的炊烟,一坐就是半天。阿雅会陪在他身边,用她那不太流利的汉语,给他讲山里的故事,讲寨子的传说。
林凡能感受到这个少女纯粹的善意和照顾,心中充满感激。但每当他静下来,那个模糊的女子面容和一种强烈的、想要去守护什么的冲动,就会从心底深处泛起,让他感到莫名的焦躁和空虚。
一天下午,阿雅在院子里晾晒草药,林凡靠坐在竹榻上,无意识地拿起地上的一根小树枝。
他的手指仿佛拥有自己的记忆,开始在地上划动。起初是杂乱的线条,但渐渐地,线条开始汇聚,组合……
当阿雅晾完草药走进来时,发现林凡正对着地面发呆。她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只见泥土地上,被林凡用树枝画出了一个她完全看不懂的、由线条、箭头和特殊标记组成的复杂图案。
那图案透着一股冰冷的、严谨的、令人不安的气息,与这宁静祥和的苗寨格格不入。
“林凡哥,你画的这是什么呀?”阿雅好奇地问。
林凡猛地回过神,看着地上那个熟悉的战术符号——那是前世“龙焱”特种部队内部使用的、代表“紧急集结与高危预警”的标记!
他怎么会画出这个?!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失去的,只是表面的记忆吗?那些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和印记,似乎并未消失……
(第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