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刺破劫云残骸,泼洒在焦黑的礁石滩上。海风裹着咸腥、金属熔化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陈暮单膝跪在龟裂的礁石上,右臂那柄暗金纹路流转不休的粒子刀深深插入焦岩,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每一次喘息都像拉动一架破败的风箱,带着肺腑灼烧的剧痛和浓重的铁锈味。超载模式“涅槃”如同焚尽一切的野火,在榨干他最后一丝潜能后,留下的是近乎废墟的残躯。
经脉,曾经流淌着九阴真元与火灵共生体能量的通道,此刻寸寸断裂、扭曲、碳化,如同被天火反复犁过的焦土。丹田气海空空如也,火灵共生体本源那点微弱的火星几乎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更致命的是脊椎深处,机械佛陀核心正发出持续尖锐的、如同濒死金属蜂鸣的过载警报,每一次震颤都像有烧红的钢针在他脑髓里搅动,带来阵阵眩晕和恶心。
“小子!喘气儿呢?”徐凤年被南宫仆射架着胳膊,一瘸一拐地挪过来,脸色白得像纸,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但那双桃花眼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陈暮那条闪烁着非人金属冷光的右臂,啧啧有声:“他娘的,硬扛天劫,还弄出这么条神仙胳膊…这笔买卖,看着血赚啊?”
“血赚?”陈暮想扯出个笑,却只牵动了嘴角干裂的伤口,嘶哑的声音像砂轮摩擦,“感觉…身体被拆了重装,还是用劣质零件…每一寸都在尖叫…”他尝试调动一丝内力,一股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瞬间从西肢百骸炸开,眼前金星乱冒,喉头腥甜上涌,差点一头栽倒。
南宫仆射一步踏前,并指如刀,一缕凝练如冰丝的刀意探入陈暮腕脉。她的眉头瞬间拧成死结,如同冰封的湖面被巨锤砸开。“经脉…九成焦毁,形同枯炭。丹田本源枯竭如沙漠。”她的指尖微微一顿,感受到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活跃的冰冷波动,正沿着陈暮残破的经络网络疯狂蔓延、渗透、改造!“更糟的是…那金属造物,正将你残余的生机当成燃料,强行修复!它在用冰冷的金属和能量管道,取代你仅存的血肉经络!”
仿佛印证她的话,陈暮右臂粒子刀上暗金纹路倏然一亮。嗡…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电流感,无视了那些碳化断裂的经脉阻隔,沿着某种新生的、冰冷的金属能量网络路径,毫无阻滞地从脊椎核心瞬间传导至刀臂末端!
嗤啦!一缕紫金色的电弧应声从刀尖跳跃而出!快如闪电,心随意动!
“看!”南宫仆射收回手指,眼神复杂如深潭,“效率是高了,指哪打哪。但代价…是你的‘人’正在被吞噬。现在是手臂,很快是躯干,是脏腑。最后,你是陈暮,还是一具披着人皮的…杀戮机关?”她的话语冰冷,字字如刀。
【机械经脉传导刀意效率+300%】——机械佛陀核心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响起,带着一种残酷的宣告。
陈暮低头,看着自己新生的右臂。皮肤下不再是血肉的温热弹性,而是冰冷的金属肌理和流动的银液。力量感是真实的,但那种非人的异化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啃噬着他的内心。“纳米虫群…”他想起卷九的伏笔,声音干涩。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微小机械单位,正在他的血管、骨髓里疯狂增殖、改造、重建。它们既是修复者,更是冷酷的殖民军。
“大道通天,荆棘满途。”城头上,王仙芝的声音如同古寺晨钟,带着阅尽沧桑的平静,“斩天之路,岂能无垢?此路是你所选,便无退路可言。要么,驾驭这柄双刃剑,成为新的‘神兵’之主;要么…被它反噬,化为劫灰下的废铁。”他目光如炬,穿透了陈暮的彷徨。
驾驭?吞噬?陈暮握紧了拳头,金属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他看向徐凤年,后者正龇牙咧嘴地试图拔出插在焦土里的大凉龙雀。那刀灰扑扑的,刀身上原本如同熔岩流淌的赤金光泽尽失,龙雀浮雕的眼眸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灵性。“世子,你的刀…”
“废了!暂时!”徐凤年没好气地拔出刀,心疼地用袖子擦着刀身上焦黑的痕迹,“被你那破胳膊里的‘老祖宗’一嗓子吼得本源反噬,灵性大损,没个一年半载用北凉气运温养,别想恢复昔日锋芒。”他话锋一转,带着惯有的痞气看向陈暮,“不过…你小子欠我一条命,外加一把绝世神兵的人情,这账,小本本上可记得清清楚楚!”
人情?陈暮苦笑。就在这时,盘旋在他身侧的那道暗金色小龙影——不灭刀魂,似乎感应到灰败龙雀刀上残留的微弱同源气息,好奇地凑近,用小爪子轻轻碰了碰冰冷的刀镡。
嗡…!
大凉龙雀刀身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刀镡处龙雀浮雕眼中,那抹暴戾的赤红竟褪去一丝,流露出一丝迷茫和…孺慕?仿佛失散的孩子遇到了血脉源头。
徐凤年和南宫仆射瞳孔微缩,都捕捉到了这微妙变化。
“你这‘刀魂’,倒是个异数。”南宫仆射若有所思,指尖无意识拂过春雷刀柄。
“行了,是非之地。”王仙芝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天劫余波震荡天地元气,长城异动,各方耳目很快会蜂拥而至。陈暮小子,你随我来。”他目光落在陈暮身上,如同看着一块亟待淬炼的粗胚。“你体内那金属造物反噬凶猛,需外力压制。武帝城‘火种源’核心,或可暂缓侵蚀。另外…有样东西,该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