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高伟在县城和秦明丽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晚饭后,便开车将她送回了镇上的中学宿舍。临别时,秦明丽眼中那份依恋和对未来的期盼,像烙印一样刻在高伟心里。他一路驱车返回高家湾,夜色深沉,但他的内心却异常清醒。他反复咀嚼着秦明丽在车上的那番哭诉,也回味着自己给出的承诺。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犹豫不决,不能再辜负这个真心待他的女人。必须尽快理清和罗珂的关系,给秦明丽,也给自己一个明确的未来。
接下来的几天,高伟将主要精力都投入到了厂里的工作中。香菇酱的销量稳步提升,市场渠道不断拓展,他需要处理的事务也越来越多。在忙碌的间隙,他开始不自觉地规划起未来。他想着,等和秦明丽结婚后,肯定要在县城买一套像样的房子。他要给秦明丽一个真正的家,一个属于他们俩,也能容纳母亲和儿子的温暖港湾。这个念头,成为他努力工作的新动力,也让他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具体的期待。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湖面,彻底打破了高伟内心的平衡,也加速了他做出最终决定的进程。
这天下午,高伟正在厂房里和工人一起调试新到的包装设备,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姐姐高娟打来的。他擦了擦手上的油污,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喂,姐,咋啦?”高伟随口问道。
电话那头,高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犹豫和压抑不住的愤懑:“小伟,你……你现在说话方便不?”
高伟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方便,姐,你说,啥事?”
高娟沉默了几秒,仿佛在组织语言,然后压低了声音,语速很快地说:“我跟你说了个事,你听了别着急上火……我也是刚听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但估计八九不离十。”
“到底啥事啊姐?你快说!”高伟的心提了起来。
“是……是关于罗珂的。”高娟顿了顿,似乎在观察高伟的反应,“我听我一个同学说——就是跟罗浩也是同学的那个——说去年罗珂……罗珂一下子拿了二十万给她哥罗浩!说是借的,但谁知道还能不能要回来!”
“二十万?!”高伟的声音瞬间拔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你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应该可靠!”高娟的语气肯定了些,“我那同学跟罗浩媳妇高慧敏关系还行,是高慧敏有一次跟她炫耀,说自己小姑子罗珂有钱,借了人家20万,人家都不在乎这点……我听了就觉得不对劲!你当初厂里那么困难的时候,问她要点钱周转跟要她命似的,她倒好,悄没声息地就把二十万给了她哥!这算什么道理?!”高娟越说越气,声音也大了起来,充满了对罗珂的不满和对弟弟的心疼。
高伟听着姐姐的话,脑子里“嗡”的一声,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愤怒、震惊、还有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耻辱感,像火山一样在他胸腔里喷发!他想起去年年底,正是厂里资金最紧张的时候。他硬着头皮向罗珂开口,希望她能拿出点积蓄帮厂里渡过难关。可当时罗珂是怎么说的?最后,他不得不拉下脸去接陈红钱,才勉强解决了问题。那段时间的压力和焦虑,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窒息!
原来……原来把钱“借”给了她的哥哥!二十万!她眼都不眨就拿出去了!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为了流动资金西处求人。
这种赤裸裸的双标和对自己、对这个家的漠视,像一把冰冷的尖刀,狠狠地刺穿了高伟最后一丝对这段婚姻的留恋和对罗珂的容忍底线!
高娟还在电话那头愤愤不平地唠叨:“小伟,不是姐说你,罗珂她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你?她娘家的事就是事,你的事就不是事?她哥罗浩是啥人你不知道?那钱借出去还能有回头钱?我看就是肉包子打狗!她这分明就是……”
高伟强压着滔天的怒火,打断了她:“姐,我知道了。这事……你先别跟妈说,也别到处声张。”
高娟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和小心翼翼:“唉……我知道。小伟啊,有些事……妈也跟我念叨了一点。你也别太难为自己了……这日子要是实在过不下去,该咋办就咋办吧,姐……姐支持你。”高娟的话说得很含蓄,但高伟立刻听出来了——姐姐己经知道他和罗珂离婚的事了。肯定是母亲王兰心里憋得难受,跟女儿倾诉了。这让他心里更添了一层烦躁和无奈。
挂断电话,高伟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厂房里机器的轰鸣声仿佛都消失了,他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二十万!这个数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所有的前因后果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变得无比清晰:为什么罗珂当时拒绝得那么干脆决绝?为什么她对自己的困境如此冷漠?原来根源在这里!她早就把自己给她钱给了她哥,她己经成了她娘家的提款机!
联想到之前罗珂父亲出事时,她不顾一切逼他拿出二十万赔偿;想到她嫂子高慧敏的无理取闹和母亲的忍气吞声;再想到罗珂平时对娘家的各种贴补和对这个家的疏于付出……高伟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这个女人,心里从来就没有真正把这个家当成她的家,她始终是那个“罗家的女儿”,而他高伟,不过是她为娘家谋取利益的工具和跳板!
之前所有的争吵、猜忌、甚至她出轨的嫌疑,在这一刻,都因为这二十万的事情,变得微不足道了。这件事,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高伟心中那座早己摇摇欲坠的、名为“婚姻”的破桥。
他原本还想着,就算为了孩子,是否要维持表面的和平,甚至考虑过在某种极端情况下复婚的可能。但现在,这个念头被彻底粉碎了。和这样一个心思完全在娘家、对自己和家庭毫无责任感的女人继续捆绑在一起,不仅是愚蠢,更是对自己未来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苦苦等待的秦明丽的极大不公平!
愤怒过后,是一种极致的冷静。高伟站在嘈杂的厂房里,眼神却冰冷而坚定。他思索再三,决定不再去找罗珂对质这二十万的事情。质问有什么用?除了引发更激烈的、毫无意义的争吵,让她有更多借口胡搅蛮缠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这笔钱也不管了,因为当时50万说好了,自己要拿回25万!
现在,他要找罗珂谈的,是两件更重要、更根本的事情:
不能再这样“离婚不离家”地糊弄下去。必须让双方家人、尤其是罗珂的娘家知道,他们之间己经没有任何法律和情感上的关系。他要彻底摆脱“罗家女婿”这个身份的束缚,也绝了罗珂娘家继续吸血的可能。
绝不能再让儿子跟着罗珂生活。有这样的母亲和那样的舅舅、舅妈在身边,儿子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他不敢想象。必须把儿子的抚养权拿回来,由母亲王兰来照顾。虽然这样母亲会辛苦,但至少能保证儿子在一个相对健康、清净的环境里成长。
这两个决定,在高伟心中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决。他看了一眼手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依旧翻涌的情绪。他知道,这将是一场艰难的谈判,甚至可能再次引发激烈的冲突。但这一次,他不会再退让,也不会再心软。为了自己,为了秦明丽,更为了儿子的未来,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彻底结束这一切。
他走出厂房,拨通了罗珂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高伟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罗珂,是我。你晚上有空吗?我回县城家里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