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伟看着放在副驾驶的离婚证,他深吸一口气,发动引擎,缓缓驶离了民政局。车子驶出县城,开上通往高家湾的公路。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熟悉的田野、山峦映入眼帘,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空茫。
随着车辆的颠簸,往日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罗珂时的情景,那个穿着朴素、笑容腼腆的年轻女教师;想起两人恋爱时偷偷摸摸的约会;想起结婚那天,罗珂穿着红嫁衣,脸上洋溢着幸福和羞涩;想起儿子出生时,两人喜极而泣的场景;想起曾经无数个平凡却温馨的夜晚;想起他决定回乡创业时,罗珂最初的不解和后来的默默持……
那些甜蜜的、争吵的、平淡的、温暖的片段,一帧帧在眼前闪过,如此清晰,却又遥远得触不可及。他曾以为那些是构筑未来的基石,如今却都成了散落在过去的碎片。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模糊了视线。他任由泪水流淌,没有擦拭,仿佛要通过这泪水,将所有的痛苦、委屈、不甘和深深的失落一并冲刷出去。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刻,他卸下了所有坚强的伪装,在无人的公路上,独自品尝着婚姻破碎带来的彻骨之痛。
回到高家湾时,天色己经完全黑透。村子里寂静无声,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亮着灯火。他将车停在厂房外,步履蹒跚地走了进去。厂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了往日的忙碌景象。岳母张贵莲自那次罗卫民死了之后便不再来了,李梦大概也回了自己家,阿亮可能还在外面跑运输未归。只有最里面的包装车间还亮着灯,传来机器低沉的嗡鸣声。
高伟循着灯光走去,看到王春兰一个人正守在灌装机旁,专注地盯着最后一批酱料灌装封瓶。她系着围裙,头发随意挽起,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
听到脚步声,王春兰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失魂落魄、眼眶通红的高伟,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关切地迎了上来:“伟哥,你回来了?咋……咋啦?出啥事了?看你脸色这么差。吃饭了没有?”高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走到旁边堆放包装箱的角落,无力地坐了下来,双手抱住了头。
王春兰见状,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他在厨房忙活了半天,下了面盛了出来,她又默默地走到厂房角落那个简易的“办公室”。她拿起桌上半瓶之前没喝完的白酒和两个干净的杯子,又从那罐刚封好、还带着余温的香菇酱里舀了一大勺盛在碗里,端到了高伟面前。
“啥也别说了,先就着香菇酱吃点面。吃完再喝点暖暖身子。”王春兰把酒和酱放在高伟旁边的箱子上,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看着高伟吃完面,王春兰倒了两杯酒。高伟没有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从喉咙烧到胃里,却似乎暂时麻痹了心中的剧痛。他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再次灌下。王春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他,偶尔也抿一小口。
几杯烈酒下肚,加上身心极度的疲惫,高伟的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王春兰,声音沙哑而哽咽:“春兰……我……我今天和罗珂……离婚了。”王春兰虽然早有预感高伟和罗珂感情不稳定,但亲耳听到,还是吃了一惊。她轻轻叹了口气:“唉……我就觉着你们最近不对劲。离了……离了就离了吧,心里憋着更难受。这事……暂时别往外说,我明白。”
高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灌了一口酒,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心中的苦闷,诉说罗珂的变化,诉说自己的无奈和心痛,虽然语无伦次,但王春兰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高伟的倾诉,王春兰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伟哥,你也别太难过了。我看……那个省城的陈红陈总,对你挺不错的。上次她来,就我们几个人喝酒那次,我看你们两个在房间里面卿卿我我的……也挺好的。她有能力,又帮了你这么多,你要是……要是心里有想法,不如试试看?总比一个人苦撑着强。”
高伟苦笑着摇摇头,用手指碰了下王春兰的鼻子说到:“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在外面偷听到很晚啊,我都看到你了。”。王春兰一脸害羞,端起酒杯喝了起来。高伟又喝了几杯酒,醉意越来越浓。他抬起朦胧的醉眼,打量着眼前的王春兰。月光和灯光交织,洒在她身上,因为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带着汗水的光泽,专注倾听的眼神里透着善良和温柔。在这一刻,这个一首默默在身边帮忙、给予慰藉的女人,显得格外动人。长期压抑的情感、离婚后的空虚、酒精的催化,种种因素交织在一起,让高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王春兰的手腕。王春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挣脱,但看到高伟眼中流露出的渴望和一丝脆弱,她的心软了,挣扎的力道小了下去。
伟借着酒劲,一把将王春兰拉进怀里,笨拙而急切地吻了上去。王春兰起初还有些抗拒,但很快便在对方炽热的攻势和自身长期压抑的寂寞中软化下来,开始生涩地回应。高伟的手开始不规矩地游走,解开了她羽绒服的拉链,探了进去…
在酒精和情绪的双重作用下,在这寂静无人的厂房办公室里,两个孤独而失意的人,如同干柴遇到烈火,抛弃了所有的顾忌,紧紧纠缠在一起……
许久之后,风停雨歇。高伟瘫坐在椅子上,酒醒了大半,看着衣衫不整、面颊潮红的王春兰,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释放后的空虚,也有一丝莫名的依赖。王春兰默默地整理好衣服,脸上带着羞赧,眼神却异常明亮。
“我……我该回去了,孩子还在家等着。”王春兰低声说道,不敢看高伟的眼睛。高伟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嗯,路上小心。”王春兰拉好羽绒服拉链,像一只轻盈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出厂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高伟独自留在空旷的厂房中,空气中还残留着酒气、酱香和一丝暧昧的气息。离婚的伤痛似乎被暂时麻痹了,但更深的迷茫和错综复杂的关系,却如同这夜色,将他紧紧包围。他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痛苦间隙的短暂慰藉,明天的太阳升起,他依然要独自面对破碎的生活和艰难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