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塑料袋吗?”宋博没有回答,而是着急地反问了起来。
“塑料袋?没有。”胡广成一头雾水,“你要干吗?”
“装这个。”宋博将一直攥着的右手小心摊开,掌心位置立刻出现了几根黑色的短发。
胡广成愣了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赶忙从兜里掏出烟盒,将里面剩的几根烟丢进了中控台。
见着两名警察从酒店出来,蒋方如将身体往后靠了靠,刚刚为了避免两人一同出现而被警察怀疑,所以她让蒋方正去见警察,而自己则选择呆在了酒店外的车上。
盯着两人上了车,蒋方如才重又坐正了身体,不过接下来两名警察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坐在车里,将手里完全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非常小心地放进了烟盒。
这样的奇怪行为,让蒋方如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心里却莫名地慌了起来。
又等了片刻,直到两名警察开车驶出酒店门口的迎客环道,消失在马路的车流中后,蒋方如赶忙下了车,然后连锁车键都没顾上按,便急匆匆地冲进了酒店。
“警察问了你什么?”在咖啡吧找到了蒋方正,蒋方如立刻着急地问了起来。
“问了我和思怡之间的”
“等等。”蒋方如突然开口打断,同时走上前从蒋方正的风衣肩上摘下了一根头发,接着脸色立刻跟着大变,“糟了,警察开始怀疑你了。”
“我还是没搞明白。”东港环路这一段没有路灯,胡广成把车速慢慢降了下来,“你是想验蒋方正的DNA?”
“是的。”宋博对着车窗外吐出一团浓烟,立刻被风吹散在夜里。
“这思路转的有点大,你是怎么突然往这方面想的?”
“你不觉得蒋方正似乎在暗示我们什么吗?”宋博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烟盒。
“暗示?”胡广成侧头看了宋博一眼,然后又转回了前方,“暗示什么?”
“按照他刚刚所讲的,蒋思怡根本没有杀蒋星的动机,更不会有嫁祸他的动机。”
“你相信他的话?”
“我相信。”宋博斩钉截铁地说道:“他说的那些如果是谎言,对他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那这又和查他DNA有什么关系?”
“刚刚蒋方正一直称呼蒋星其名,你不觉得有些不正常吗?”如果蒋方如的身份来说,这倒没什么,但是蒋方正这么直白的表现出对父亲的不敬,就有些说不通了。问话的当场,宋博就有了这样的好奇。
“这难道也算他的暗示?”
“或许吧。”说实话,宋博也有些搞不明白,今晚蒋方正的言辞的确是太奇怪了。
“那接下来去哪里?蒋思怡还要不要找了?”
宋博往窗外看了看,路边一片农田,田边立着黑压压三栋大别墅,只有最东边一栋亮着灯,如果要上高速去桐乡,下一个岔口就要选方向了。
“先回警队。”
灰女22
薄薄的玻璃成为漆黑夜色与房间光亮的分界线,汪海伫立窗边,他能明显感觉到前方强烈的吸引与身后若有若无的推搡。
没有路灯的马路上,偶有一尾车灯经过,便如流星般快速地聚向远方市区位置散着巨大辉晕的光团。没有人愿意在这荒郊野外多做停留,而相比之下,光怪陆离的港城就像一个不断向心螺旋的璀璨星系,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趋之若鹜。
汪海当然也不例外。
被苏芮支到这偏僻的郊野,还要假装很享受这里的清净,想想即卑微又可笑。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至少要比几年前被埋在令人窒息的地下室要好上太多。再忍一忍,只要两人结了婚,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人生总是在不停地变化,未来的不可预知让人既惧怕又兴奋。就像三年前,他没想到会在最落魄的时候遇见苏芮一样。不过人生一旦遇到拐点急攀向上,便再难接受跌回原点,一想到失去现在的所有,重新钻回地下室和老鼠蟑螂争夺生活空间,他的内心就开始无由的恐惧。而这也就是和苏芮确立关系,逐渐发现她的诸多“劣迹”后,他依然假装不闻不问的原因。
苏芮的诸多“劣迹”之中,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便是她的控制欲,无所不在的控制欲,就像这无边的黑夜,连影子都无处躲藏。
汪海一度认为,苏芮企图将身边所有事情都牢牢抓在手里的行为,来源于她自负而强势的性格。短短几年,独自将一家半死不活的企业做的风生水起,没有一些强悍和铁腕的手段肯定是很难做到的。
不过随着了解的逐步加深,汪海才发现,苏芮的控制欲其实只是表象,只是她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在其行为上的颠倒投射而已。换句话说,她其实是一个极度可怜,没有丝毫安全感的女人。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强行披上了并不属于自己的外衣,作茧自缚的同时,自然也就拼命地将认为属于她的所有事物一起牢牢包裹。
而让她如此缺乏安全感的最直接原因,其实无非就是上一段恋爱多年但却只维持了两年不到便轰然倒塌的婚姻。
对于这段失败婚姻的经历,苏芮一直有所隐瞒,不过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密不透风的墙。婚姻破裂的原因,公司私下的传闻版本很多,什么男方出轨了,财产纠纷了,不过最让汪海更感兴趣的则是另一则传的不多的秘闻,那就是苏芮的不孕不育。
起初也只是好奇,不过后来在滨江御景收拾东西时,那纸先天子宫发育不全的诊断书,却让汪海立刻认识到了苏芮内心自卑的最根本原因。
身体的缺陷对于人的一生来讲往往是最致命的,意味着会断掉一个人在未来的某种可能。而对于苏芮来讲,便是永远无法成为一个正常妻子和母亲,这并非任何意义的精神强大所可以避免的。更何况苏芮并非精神强大,她只不过是内心不安又极其蹩脚的掩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