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怎么不开?”许燃问。
张卫民的脸色瞬间就垮了。
他走上前,一把掀开满是油污的防雨布,露出了曾经承载了全厂希望,如今却成了最大讽刺的精密怪兽。
他指着机床旁边充满复杂按钮,屏幕却一片漆黑的西门子数控系统控制柜,浑浊的老眼写满了无力与不甘。
“许董,不是我们不努力,不是我们不想干活!”
“这玩意儿,它的‘脑子’,是德国人的!”张卫民猛地一巴掌,拍在了冰冷的控制柜上!“它的‘手脚’,那些伺服电机,是日本人的!
就连它的‘眼睛’,比头发丝还精贵的光栅尺,也是奥地利人的!”
老人越说越激动,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涨得通红!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布满老茧的手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
“半年前,数控系统主板烧了!
我们找德国人,人家说,型号太老,停产了!
要换,就得整套系统,连带着伺服电机一起换!
报价多少?三百万!”
“我们整个厂卖了,都凑不出这个钱啊!”
“人家一句话,就能让我们这台几千万买回来的宝贝,变成一堆废铁!
人家一断供,我们这厂子,就得立马停工!
全厂几百号人,就得喝西北风!”
老人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睛盯着许燃,声音带着哭腔!
“许董!您说!我们……我们有手艺,有力气!我们什么都有!
可我们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干不过人家?!”
“因为!”
老人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控诉这个不公的时代!
“我们……没根啊!”
“……”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围过来的老师傅们,全都沉默了。
他们的眼眶,一个个都红了。
被别人卡着脖子,连呼吸都不能自主的屈辱感,空有一身屠龙技,却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龙泉剑的憋屈感!
是他们,是整整一代华夏工业人,压在心底最深处,最痛的一道疤!
就在这片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氛围中。
许燃平静地听完了。
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慷慨激昂,没有义愤填膺。
只是缓缓地走到了那台死去的机床前。
他伸出手,轻轻地在布满了灰尘的控制柜上敲了敲。
“通上电。”
他转过头,对旁边一个己经看傻了的年轻工人,淡淡地吩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