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背后抓住江鸣川的衣领,他被恶狠狠地托拽而起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摔向嶙峋坚硬的假山。
那道嵚崎的身影面向雪中衣冠不整的女人,她单膝下跪,拾起公主殿下方才被强行脱下的狐裘细心温柔地为她披上。
“罪臣李琼枝救驾来迟。”她颤着声道。
李安衾面色潮红,难受地“嗯”了一声,随即虚弱扯扯李都护的袖子,道:“问他……要解药。”
李琼枝看着面前神情难受的心上人,她忍下逾矩将她抱入怀中安慰的欲望,转而将它们化为对江鸣川的怒火。
然而现下的当务之急是帮助公主殿下解开药劲。
公主殿下因为中药所以意识模糊,可能忘了李琼枝其实可以用武功帮助她疏解。
李琼枝轻轻地按住公主殿下的颈脉,气沉丹田运功帮她疏去药劲。
那边的江鸣川踉踉跄跄地扶着假山爬起来,男人额角处豁然被砸出一个大口,炽热的缕缕鲜血从伤口流出,顺着他的侧脸淌下。
“江鸣川,非礼公主可是死罪。”李琼枝冷冷道,头也不回地继续帮助李安衾疏去药劲。
江鸣川耐住头晕,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他突然可悲地明白了什么,于是干脆残忍又无奈地放声大笑了出来。
“李都护,我是她的夫君,夫妻之间,怎么能叫非礼?京兆大都护又如何,我是郎君!而你——连说出爱慕的资格都没有!”
“与其和我吵架,江二郎您不如先去尚医局看一看吧。”
李琼枝压下胸腔中的怒火,面色沉稳地应答。
李安衾体内的药性被疏散得差不多了,公主殿下渐渐恢复了理智,无奈药效的后劲排不掉,她只能在李琼枝地搀扶下攀着假山站起来。
她转身不再看江鸣川一眼,只是用冷淡的语气道:“本宫明日会派人送来和离书。”
江鸣川看着那个无情又决绝的背影,看着她在李琼枝的搀扶下渐渐离开,看着自己年少时的月亮彻底破碎。
他不顾侧脸上因低温而凝固的血液,抬首仰望天上落下的纷纷扬扬的大雪,又低头看着李安衾的影子在高高悬挂的宫灯的照耀下被拉得很长。
似乎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他永远只能看着李安衾的影子去默默诉说自己的爱意。
他笑了。
“李安衾!”
那个身影听罢亦不曾为他停下,现在就连影子也要离他而去了。
“我从八岁开始喜欢你。”雪地中的男人红了眼睛,自顾自地讲着,“到现在,十三年了,什么也没得到,徒留一颗破碎的心。小时候,你明明还愿意叫我‘哥哥’,还那么喜欢做我的小尾巴,稍长的时候,我就在心中把你视为妻子。”
“为了你,我连仕途都不要了!你知道当我接到与你婚旨时,我有多高兴吗?我发誓我要倾尽所有去爱你,我不仅要做你的好丈夫,而且还会成为孩子们的好阿耶、你父皇母后眼中的好女婿。”
“可是一颗真心换来了什么?你从不愿意与我同房,你的父皇、兄嫂、妹妹,他们明知道你和陆询舟的事,亦知你今生都不会爱我,却还是看戏般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去爱一个磨镜。”
李安衾脚步一顿,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有回头,亦没有转身。
“本宫从未强求你,自始至终,都是你一厢情愿地自我感动罢了。”
“还有,你说对了一句话——我们李家的人,呵,的确都抱着看戏的心态看你像个傻子般去爱我。”
江鸣川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
“哪又如何?!”
他怒吼道。
“陆询舟不还是抛弃你了吗?她迟早会回归正常和别的郎君成亲,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困在你这!”
李琼枝发觉,李安衾突然攥紧了她搀扶着她的那只手。
她清楚地看见,女人的眼角溢出些许晶亮。
[一]隋唐时期的刺史权力都比较大。
[二]陆询舟当过户部侍郎,肯定精通会计,所以懂得如今合理避税(不是偷税漏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