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影不情不愿地答:“也行。”
“小梁,你有问题吗?”
梁承尴尬地摇摇头,“没有。”
冯克成笑:“这样问题是不是就解决了?”短短一句便扣下了灭火的锅盔,一锤定音。至于其他的客户分配、人事招聘,还有赵雪的身体问题,都被扣在了方才那一堆灰烬里,谁也不会再去扒拉出来。领导的艺术。
梁承已有许久没摸过琵琶。琵琶的弦松了,她紧了紧,随意拨了几下,发现每一根弦都与她生了嫌隙。找谱子,练习,不比练舞轻松。她不过匆忙练了两周,就得对付着上场。
但是年会那日,她们的节目仍然成为了现场的焦点。舞蹈跳得虽不专业,但胜在动作整齐优雅。舞台一角,梁承穿一袭绿底绣花旗袍,长发高高挽起,脖颈修长,垂头拨弦时犹如天鹅饮水,纤长白皙的手指在弦上来回,珠串连连滚落,观众掌声迭起。
退场时,梁承面上泛着微微红晕,抱着琵琶落在队伍最后。主持人突然上台拦住她,要她再弹一首,她抱着将近九斤重的琵琶,婉言拒绝。主持人便说,那就玩个游戏吧。
梁承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就穿着旗袍在舞台中央玩起了踩指压板。
谢恍手指划过郑意浓发在朋友圈的视频,它自动播放起来。
他多停留了两秒。
视频里,一个穿旗袍的女孩光着脚,在指压板上如同小弹簧一般乱蹦,又痛又笑,落到平地时笑得腰都弯了,手还不忘紧紧抓牢旗袍开叉的地方。鞠躬落落大方,毫不扭捏。抬起头,才发现那是梁承。视频定格于此,戛然而止,又从头循环。
太过寻常的一则视频,却叫谢恍做了一整夜的梦。一觉醒来,竟感冒了。
第二日,他一进项目就见着了梁承,她神采奕奕精神饱满,一见着自己就笑着打招呼。他却有些不自然,又想起视频中的那个小弹簧,颇为勉强地向梁承点了下头。
谢恍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他已经三十一岁,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可他一时之间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不是见色起意。可是,见色起意的话,连他自己恐怕都瞧不起自己。他需要冷静。
可是当一个人开始在意另一个人,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会摒弃理智,不自觉地捕捉与之相关的一切,视线会追随,声音可分辨。他没时间冷静。
年尾了,工人要放假回家,他们项目也暂时停工。但他们的应酬却一天比一天多,一晚叠着一晚。
路过会议室时,他听见梁承对杜光瑞说:“杜总,今天结束,年前我就暂时不过来了。”
杜光瑞说:“行啊,那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今年辛苦你了。”
“不用不用。”梁承拒绝。
谢恍脚步顿了顿,又觉偷听不磊落,便快步走开了。
下班时,他路过大厅,看见杜光瑞的车拐出了项目,副驾位坐着人。他感觉眉心跳了跳。
晚上饭局逃不过,但到了夜间感冒加重,逃过了喝酒。吃着饭聊着事,杜光瑞请吃饭的事渐渐被他忘在了脑后,饭吃完,还被拉去唱了歌。他不喜欢喝酒,更不喜欢唱歌,但是为了工作,总是硬着头皮享受。
他开车带着几个同桌吃饭的人,到了唱歌的会所。这旁边也是一片中高端餐饮商业区。他先将那几个喝了酒的放在会所门口,随后独自去地下车库停车。刚刚把车开进地库,他就看见一辆相当眼熟的车子开了过去。杜光瑞的车不算大众,蓝色的阿尔法罗密欧,很好认。车速不快,足以叫他看清车牌,还有副驾位的梁承。
他将车停进车位,短暂地思考了两秒,便又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兴许是感冒太严重了,使得他神志不清。他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亮起的尾灯,想到自己的人生还从未有过如此不理智的时刻,颇感荒唐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