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恍口吻中的自信令她生出了一丝迟疑。她忽然有些不太确信,那个因醉酒而模糊的夜晚,是否真的发生了些别的什么事情。
她想起他暧昧不明的态度,胸口好似堵了一把湿漉漉的棉絮。
“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那我们……我们现在也两清了。”
他已经说过“还”这个字。
“两清……”电话那头似乎在掂量着这两个字的分量,“那天的事,对不起。可是梁承——”
窗外噼、啪——炸开一朵烟花。
“我想你了。”
酒后之言如此直白。
梁承的脸不自觉发烫。
她捏着手机,转头望向窗外上升的烟火,声音淡淡的,“你喝醉了。”
“我没醉。”
“早点休息。”
“别跟我两清,”那头无奈,“新年快乐。”
梁承没有说话,直接掐灭了电话。
*
春节这几日,梁承每天早上都会被爆竹声炸醒,镇上不禁烟火,给耳膜带来不小的折磨。宋美英也到了小辈给她拜年的年纪,家里也热闹了那么一两天,又归于平静。
大年初三这一日,梁承独自出门拜完年,赶在中午吃饭前回到家。门口就听见了说笑声,以为表哥他们还没走,结果一推家门,瞧见一位不速之客。
身穿黑色羊绒大衣的程默,正端着杯红茶,边吹着热气,边同宋美英聊着天。见着梁承站在门前,他向她微微一笑,温言暖语道:“回来啦。”熟稔亲昵得好似他们从未有过隔阂。
昨夜凌晨落了场小雪,早上就化得差不多了,洇成团,湿漉漉的,路上的爆竹残骸都烂在这些团块里。梁承踏着这些残骸,兴冲冲地奔回家,急于同宋美英交流拜年的收获,脸被风刮得通红,眼睛里也汪着水雾。
见着程默,她脸上的笑便凝在那儿。打招呼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犹豫之后,她向他点了点头。
宋美英笑了笑,打岔道:“领导来了,怎么这个反应?”
“什么领导呀,婶婶,你可别这么说我。”
虽是打趣的话,但梁承却听出了点嘲讽之意。
虽然梁承与程默一向关系不错,但实际自从程默家搬走之后,两家已经许久不走动了。现下程默突然来了,弄得母女两人都没主意。瓜子花生壳剥了一桌子,来来回回都是些没营养的客套话,无非是事业,还有感情。程默这个人惯会做场面活,讨好起长辈来,一点不含糊,几句话就将宋美英说得哈哈笑。
趁程默埋头喝茶,梁承向宋美英递了个眼色。两人以添热水为由,躲到厨房间说悄悄话。
“你怎么放他进来了啊。”
“这话说的,他来拜年,我又不好轰他出去。”
“不会还要留下来吃饭吧……”
宋美英琢磨了下,提议道:“要不你带他出去吃?正好你们两个把事情说说清楚,不管怎么说,他也帮过你。”
“啊,不是吧……”梁承这么说着,人已经被轰出了厨房。
客厅里,两人一个站一个坐,对视的瞬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犹疑和陌生。
老旧的楼道里,墙面都已剥落,水泥台阶边缘豁了边,那些嶙峋缺口又被来来往往的鞋子踏得圆滑。
程默看一眼周遭,再回身看一眼穿着素净的梁承,问她:“想要搬出去吗?”
梁承一愣。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他,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想住新房吗?”
“自然是想的。”
踏出门,冬日阳光绵软,照在眼皮上不过一层冷淡的光。巷子里,小孩子踢踢踏踏奔跑,零碎的脚步声回荡在群楼之间。
“想吃什么?我请你。”顿了顿,“程总。”
程默回避视线,按下车钥匙,随着车身“滴”的一声响,他说道:“别这么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