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促没顾忌卿许晏在场,当下放下奏折同她玩笑。
她的皇兄从小就是这样,无论何时他都会为她停下手头的政务,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与精力贡献给她。
小时候是替她收拾闯祸的烂摊子,长大后是耐心聆听她青春萌动的少女心事,如今便是时不时金银珠宝的赏赐或是帮她劝说哪家的保守老臣把自个的小孙孙交出来当面首的诸如此类的享乐之事。
李容妤从进来到现在为曾看过卿许晏一眼,就像现在这样,她也故意忽视她,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擦过跪在地上的那人宽大的袖袍,笑灿烂地坐到了李促的身边。
“皇兄,这次可不是纳面首。”
“那是作何?”
李促挑眉,余光瞥见正跪着的卿许晏,默默心疼了自家爱卿三秒,随后又继续当“昏君”了。
“月儿体弱你也不是不知,自幼泡在药罐子里,可惜了她又是个敏而好学的乖孩子。”
“我过去日日请学馆的女博士来府上为她授课,可前几日那女博士丧了母,辞官归乡守孝去了,学馆里又只剩下了些男博士,所以今日来此是想请皇兄从翰林院拨个女学士来为月儿授课。”
李促知道此事并非是调个学士来给安乐郡主上课那么简单,不然就他皇妹那个性子,准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去翰林院门口劫人了。
“月儿对学士可有什么要求?”
李容妤面露难色。
“要是单找个满腹经纶的那还容易,可月儿对授课学士要求不仅要相貌周正,品行端庄,而且要满腹经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信手拈来。”
李促狐疑道:“这学士的要求怎么还有琴棋书画?以前你不是说月儿病弱,故索性专心学业而无暇顾及琴棋书画了吗?”[一]
李容妤笑声清脆。
“我怎么知道?月儿向来勤学好问,许是希望有个博学的老师,学业能有所成吧。”
卿许晏此时低首跪地,案边的二人没有注意到她一瞬而过紧皱的眉头。
那日避暑山庄,安乐郡主怯生生地眼神和手足无措的模样一如当年的李容妤。
第一次见到传闻中久病卧榻的安乐郡主,少女眉眼间与自己的两三分相似,如果不去特地观察是完全不会察觉到的。
这是巧合吧?
“善。”李促没多追究,听罢也只是爽快地应了下来,“不过月儿的要求如此苛刻,待我回头向翰林院问一问,约莫两日就可安排好,容妤你大可放心。”
“容妤多谢皇兄了。”
李容妤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起身正欲走却被李促无奈叫住。
“你今儿入宫就为这一件事儿?”
“不然呢?”
李容妤挑挑眉,转身向后退了几步,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伸出来用腻指缓缓划过脸颊,做出沉思状。
“朕整日待在宫中批奏折,你和李邺这两个没良心的手足都不来陪陪朕,哪怕下下棋、喝喝茶也好啊!”
李容妤故意装出不解的样子看着李促,她这时已经退到了卿许晏的身边。
卿许晏还在跪着,她面不改色。
清冷端正的模样,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淡漠疏离。
“皇兄你都四十多了,还是别装委屈了。”
李容妤轻巧地背过身去,一袭高胸红裙衬着她的背影摇曳生姿,热烈似火,金玉头饰随着步子微微摇晃,发出清脆的声音。
“有皇嫂和乖侄们陪着你,我看你就是想把我和二皇兄骗到宫里替你批奏折。”
她顺手打开上书房的门,微微侧眸一撇。
卿许晏依旧跪得端端正正,背影愈发清瘦挺拔。
“今日进宫就求这一件事,我还等着回府与七郎喝酒呢。”
七郎是她最近新纳的面首,姿色艳绝,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故深得她的欢心。
然而在无意间看见卿许晏的背影后,一个荒谬的念头忽然从她心底钻了出来。
她瘦了。
李容妤随即厌烦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