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庙的名字也是赵承安告诉她们的。全名就叫这个,什么娘娘不清楚,供奉的神是谁,神职为何,赵承安一概都不知道,他爷爷就只告诉过他这些。
赵承安举着线香,崔明珠飘过去,附身低头嗅了嗅,皱着眉头打了个喷嚏,脸上颇有些嫌弃:“好难闻的味道,我不喜欢。”
赵承安看不到她,见萧然两人不动,也不强求,自己从中抽出了三根线香拈在手里,又在供桌下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绿色打火机将香点燃,随意晃动了几下,熄灭香上的明火,绕到供桌前弯腰拜了三拜,将香一起插在了香炉中,然后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红色碎屑。
他做的都是很正常的祭拜方法,一般人上香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么拜的,不能说错,只是不太正式。赵承安好歹还知道不能用嘴吹灭明火。
随着线香燃烧,略有些冲鼻的味道迅速萦绕在大殿中,袅袅轻烟盘旋四散,一时间大殿中显得烟火气十足。
崔明珠在供桌前,伸手去拢轻烟,轻烟从她指缝间溜走。
“我什么也没收到。”崔明珠苦恼地道:“他敬香的心不诚。”
她都不嫌这香不好了,结果这人根本就没敬她。
萧然又仰头看了神像一眼。以她的视力,自然能看到神像的面孔。那张脸不像她们曾经于幻境中在河神庙见到的河神娘娘,也不是崔明珠的脸。看起来来跟她毫无关系,但崔明珠似乎认定这里供奉的应该是她,或者说是玉河河神。
“这座神像雕刻的很有灵性,是哪位大师的手笔吗?”徐映问道。
赵承安上完香后就盯着线香出神。他本来是不想点香的,参观的两个人没接,拿都拿出来了,没人上香好像有些尴尬。
点完他就后悔了。在香烧完之前,他都不能离开,免得没人的时候有火星子留在大殿里,天气热万一引发火灾就不好了。
别到时候庙不是赵前带人拆的,反而是他自己烧的。
听见徐映的问话,他回过神,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也觉得这座神像有灵性?”
“除了我爷爷之外,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萧然挑了挑眉,神像很“灵”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两句,赵承安好奇地问徐映:“你看它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衰弱,暮气沉沉。”徐映也不隐瞒,直接道。
赵承安笑了一声,很是惊奇:“怪了,我还以为你是胡说呢。你跟我爷爷的说法一样。”
也许是这个共同点让他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赵承安道:“塑这座像的不是名家大师,是我爷爷的爷爷。”
“这庙存在挺久了,听我爷爷说,跟我们家那个老宅是一块儿建起来的,就前边那座宅子,你们过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
萧然和徐映皆点了点头。被他这么一提,萧然突然想起来了,她之所以觉得古宅的建筑风格眼熟,是因为她在崔明珠的幻境中见过相似的风格。
同一个时期的建筑,又叫娘娘庙,这座庙或许真跟崔明珠有关系。
她朝崔明珠扫了一眼,她正专心听赵承安说庙的来历。
“这庙从建起来那天起,就是我们家的家庙。虽然是家庙,里面却不供奉先祖牌位,一直都只供这个不知名的神像。”
崔明珠撅起嘴,对他“不知名”的说法有些不满。
赵承安继续道:“我家还有祖训,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只要传承不断,就不能断了这里供奉的香火,这庙也需要跟着时时修缮,以免神像风吹雨打,形容落魄。”
“按老人的说法,我们供奉它,它就会保佑我们。”
“说起来也挺奇怪,从有族谱起,我家传承到现在,得有快两千年了,还真没断过代,所以家里也一直很虔诚的。”
“才怪,你就不诚。”崔明珠谴责道。
“这些都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他说是因为娘娘有灵,一直在庇佑我们家。”赵承安的表情不以为意:“所以我们家一直要有人守着它。”
赵承安是不信这些的,他觉得他们家能一直传承至今,是因为祖先的努力,而不是所谓的神明庇佑。要是真要神明,以前还有现在怎么会连自己的庙都保不住?
但他爷爷很信,老人家一辈子就这么点执着的事,何必违拗他。
“不过几十年前,这里出了事,庙被拆了,神像也被拖出来砸碎了。那会儿大家都自身难保,我们家老宅都差点被拆了,也就顾不得这座庙里。”
赵承安回头看向神像,又道:“听我爷爷说,那段时间家里很不好,过得挺难的。宅子和庙都被收走了,后来宅子被还回来,但庙和这块地一直被挂在村里,是公家的地方。它的归属权很模糊,村里认为是我们家的,我们家也这么认为,但又不好直说。所以有段时间它没人管,就这么任它破着。”
“后来日子好过了,我高祖父一点一点翻遍整个村子,把庙里四散的一砖一瓦捡回来,重新盖起了这座庙,神像也是他收集了原先的残片,也不知道从哪里拉的土,掺在一起,重塑的这座神像。”
“我爷爷说,高祖塑出来的像,跟他记忆里不一样。塑完后,再供奉,就觉得它暮气沉沉的,没有当初的灵秀了。”
赵承安是没见过最初的塑像,也不知道他爷爷口中所说的灵秀是什么样,要他说,神像都差不多,可能是高祖塑像的时候年纪大了,沉闷的心境不自觉就被带入了神像中,都说艺术会反应一个人的心情,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也可能是他爷爷的心态问题,老是不自觉将神像跟记忆里做对比,才会觉得它不对劲。
不过稀奇的是,今天他碰到了第二个跟他爷爷有相同感受的人,他们俩估计能说到一块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