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的凝滞感如潮水般退去。
时间恢复了流动。
云疏月身体一软,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但眉宇间那缠绕了百年的阴郁、痛苦和魔气带来的邪异感,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脱胎换骨般的虚弱、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透明的纯净感。她大口喘息着,浑身被冷汗浸透,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夫君…它…它没了?”她颤抖着抬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自己光洁的眉心,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后怕。
“嗯,没了。”顾清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温柔。他低头,看着怀中人那如同洗尽铅华、重获新生的纯净容颜,眼中溢满了心疼与宠溺。
他伸出拇指,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珍重地,抚过她眉心那光洁如玉的肌肤,仿佛在擦拭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我的月儿,回来了。”他低语,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她。
巨大的喜悦和难以言喻的委屈同时涌上心头,云疏月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顾清尘,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次的泪水。不再是绝望的崩溃,而是宣泄、是释放、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更是对他那份沉甸甸的、以身为盾的守护与珍视的无尽感激。
“呜·…夫君…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一定听你的话…呜呜鸣…”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像个做错事终于被原谅的孩子,将所有的后怕、愧疚和依赖都倾泻在这个给予她无限包容的怀抱里。
顾清尘任由她宣泄,大手温柔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雏鸟。他的目光扫过她光洁的眉心,再抬起头时,看向凌干绝以及周围神色复杂的众人,眼神己然恢复了惯常的深邃与从容,甚至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带着调侃的笑意:
“凌阁主,还有诸位,”他抱着依旧在抽泣的云疏月,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魔纹清除只是小事一桩,“罪魁祸首的‘虫子’己经捏死了。至于这穹顶嘛…”
他瞥了一眼万象星枢殿顶上那个巨大的破洞,以及殿内狼藉的景象,耸了耸肩:
“太虚仙宗会负责到底,该赔的灵石,该补的材料,一个子儿都不会少。当然,若是天衍道宫的诸位道友觉得过意不去,非要打个折,我顾清尘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毕竟,”他低头,轻轻吻去云疏月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哄我家这位刚受了惊吓的道侣开心,可是很费灵石的。这‘精神损失费’,总得有人出吧?”
众人:“……”
刚刚经历了生死浩劫,目睹了魔纹清除的惊险一幕,又被他那强势护短的宣告震得心神激荡,此刻再听到顾清尘这画风突变、甚至带着点“敲竹杠”嫌疑的调侃话语,所有人都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这…这真的是刚才那个剑指归墟、冻结时光、半步仙人威压盖世的顾清尘吗?
凌千绝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看着顾清尘那副“我老婆最重要其他都好商量”的惫懒模样,满腔的怒火和质问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发泄。
他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对着凌霄剑阁的长老们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清剿残魔!修补大阵!难道还要等太虚仙宗的灵石送上门再动手吗?!”
一场针对云疏月的风暴,似乎就这样被顾清尘以绝对的实力、强势的担当和最后这神来一笔的“无赖”姿态,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至少暂时压了下去。
顾清尘低头,看着怀中情绪渐渐平复、但依旧紧紧抓着他衣襟不放的云疏月,眼中笑意更深。他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低语:
“好了,月儿,别哭了。你看,为师为了哄你,连脸皮都不要了。这‘精神损失费’要是讨不回来,咱们清月峰这个月怕是要喝西北风了。到时候,你那《道侣守则》里每月十次的精油护理,怕是要改成用山泉水凑合了…”
云疏月闻言,先是茫然地眨了眨还带着水汽的眼睛,随即反应过来,苍白的脸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羞恼地在他胸口轻捶了一下,将脸更深地埋进去,闷闷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娇憨传来:
“……夫君…无赖!”
顾清尘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微微震动。他拥紧了她,目光却越过她的发顶,望向那破损的穹顶之外,深邃的底深处,一丝凝重悄然划过。
魔纹虽除,但穹顶己破,通道虽被“归墟”强行抹平,空间壁垒的创伤犹在。
魔族的阴影,并未真正散去。
前路,依旧荆棘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