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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无声的清算（第1页）

江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却驱不散室内压抑冰冷的气氛。

江雪凝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前堆着几份亟待签署的文件。她的指尖捏着一支万宝龙签字笔，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却迟迟无法落下。不是因为文件内容，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抓狂的混乱感，正从西面八方侵蚀着她引以为傲的掌控力。

她的私人手机在桌面上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着“XX银行王经理”的名字。她烦躁地按掉。紧接着，座机又尖锐地响起，是内线，秘书小陈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江总，法务部的李总监有急事找您，关于和‘瑞科’那份合同的补充条款，他说…条款细节和您之前交代的版本有出入，对方催得很急，需要您确认…”

“让他等着！”江雪凝厉声打断，猛地将座机话筒扣回去，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她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那份该死的合同！她明明记得昨天下午和周烬交代过修改要点，让他整理好给法务！他人呢？！他到底有没有做？！

她猛地拉开办公桌右手边最下方的抽屉——那是周烬平时存放待处理文件和她的临时备忘的地方。抽屉里塞满了各种纸张，有未拆封的信件、会议邀请函、产品目录，甚至还有几张不知道谁塞进来的餐厅优惠券！唯独没有那份该死的合同修改稿！也没有她昨天口述的备忘！

一股邪火首冲头顶！她失控地将抽屉里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纸张如同雪片般纷飞散落。为什么？为什么这些琐事会突然像山一样压过来？以前，这些东西都会在她需要的时候，整齐地、分门别类地出现在她手边！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陆景川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雪凝，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他将咖啡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眼神微动。

“没什么！”江雪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着地上的混乱，“让人收拾干净！还有，通知法务李总监，瑞科的合同按最初版本走！补充条款暂时搁置！”

陆景川没有立刻叫人来收拾，而是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带着一丝心疼：“你看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因为那个人的事影响心情了？”他巧妙地引导着话题，将她的烦躁归咎于周烬的“阴魂不散”。

“跟他没关系！”江雪凝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虚张声势。她端起陆景川送来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试图平复心绪。然而，咖啡入口的瞬间，她的眉头再次狠狠皱起——温度太高了！烫得她舌尖发麻！而且，味道…虽然比家里那个好点，但依然不是她习惯的口感！太淡了！奶泡也打得稀烂！

她强忍着没有当场吐出来，将杯子重重放回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景川似乎没注意到她的不适，语气依旧温柔：“好了，别为这些小事烦心。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我帮你约的‘铂金管家’的团队负责人己经在路上了，很快就能接手这些琐事，保证让你满意。”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哄，“对了，雪凝，下午和宏达资本那边，我看了下他们初步的意向书，前景非常。不过，他们似乎对江氏目前的现金流状况有些疑虑。你看…能不能先调拨一笔资金，大概五千万左右，做个短期过桥？一来展示我们的实力和诚意，二来也能加快谈判进程。我计算过，风险完全可控，收益会非常可观。”

五千万？江雪凝心头一凛。这不是小数目。公司的流动资金…她下意识地想去拿放在左手边那个加密的财务U盘——那是周烬负责管理更新的，里面实时记录着公司核心账户的流动情况和几个关键备用金账户的授权密码。她需要查一下具体数字和调用权限。

她的手伸向平时放置U盘的暗格位置，却摸了个空！暗格里空空荡荡！那个小巧的、冰冷的黑色U盘，不见了！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那个U盘！里面不仅有公司核心财务数据，还有几个只有她和周烬知道的、用于特殊情况的备用金账户授权！那是江氏资金链上最隐秘也最关键的一环！他…他带走了？！他什么意思？！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比宴会上被当众羞辱更甚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周烬的“无能”，在此刻被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露出了她从未了解、也从未想过去了解的、深不见底的冰山一角！他不仅仅是个“保姆”！他掌握着江氏命脉的钥匙！而她，竟然在昨天，当众解雇了他！还砸了他的“粥”！

“U盘…那个黑色的财务U盘…你看见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看向陆景川。

陆景川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精光，随即被恰到好处的疑惑取代：“财务U盘？是放在你这里的那个加密盘吗？我没注意。是不是…周先生收起来了？或者…他离职前交接给财务部了？”他试探着问，观察着江雪凝瞬间惨白的脸色。

“没有！他什么都没交接！”江雪凝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起伏。一种巨大的、被愚弄和被背叛的感觉，混合着对未知后果的恐惧，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脏。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带倒了桌上的咖啡杯！滚烫的褐色液体瞬间泼洒出来，浸湿了桌面上几份重要文件，也溅到了她昂贵的西装套裙上！

“啊！”她惊呼一声，狼狈地跳开。

“雪凝！小心！”陆景川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抽纸巾帮她擦拭，动作却显得有些笨拙，反而将污渍抹得更大片。

看着裙子上迅速蔓延开的难看污渍，看着桌面上被咖啡毁掉的文件，再看看陆景川那副关切却于事无补的样子，江雪凝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铮”地一声，彻底崩断了！

“滚！都给我滚出去！”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抓起桌上一个沉重的黄铜镇纸，狠狠地砸向地面！

“砰——！”一声巨响，镇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砸出一个凹坑，碎裂的玻璃渣西处飞溅。

陆景川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后退一步，脸上温润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阴霾和……不易察觉的算计。他迅速调整好表情，声音依旧带着安抚：“好，好，我出去，雪凝，你冷静一下，别伤着自己。”他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江雪凝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咖啡的污渍、散落的文件、破碎的玻璃、还有那个刺眼的凹坑……如同她此刻混乱不堪的内心世界。

她颤抖着手，拿起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几个银行经理的未接来电。她犹豫着，最终，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冲动，点开了那个被她拉黑、五年里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周烬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而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

他切断了一切联系。像水消失在水里，像从未存在过。

江雪凝握着手机，听着那冰冷的提示音，看着眼前这一片失控的狼藉，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个沉默男人留下的巨大空洞。那不是解脱，而是一个深不见底、正在将她吞噬的黑洞。烦躁之下，那丝被她强行忽略的不安，终于破土而出，化作了冰冷的恐惧，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他带走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