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稀薄。
寒意却并未因此消退,反随着天色渐明而愈发刺骨。
那是一种湿冷入髓的江寒,裹挟着浓重的水汽,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无孔不入地侵入皮肤。
江风凛冽如刀,呼啸着刮过空旷的江面。
远处,望归矶那灰黑色的嶙峋轮廓,在白色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在冰冷江畔的一头远古巨兽,沉默地等待着什么。
秦平安与大青牛隐匿在望归矶高处的乱石之后,如同化作了岩石的一部分,一动不动。
江风终日呼啸,带着刺骨的湿寒,吹得人肌肤生疼。
他们从晨光熹微守到日头渐高,又从中天烈日守到日影西斜。
脚下宽阔的江面上,各式商船、客舟来来往往,帆影交错,橹声欸乃,一派繁忙景象。
它们或轻快地顺流而下,或吃力地逆流而上,吃水线皆深浅正常。
少年目光沉静,如同最有耐心的渔夫,逐一扫过每一艘经过的船只,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细节。
时间在冰冷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首至夕阳将江面染成一片破碎的金红,寒意随着暮色降临而愈发浓重时,一艘看起来极其普通的货船,随着稀疏下来的船流,缓缓进入了少年的视野。
它的外形与其他商船并无二致,但秦平安却敏锐察觉到了这艘商船的吃水线很是异常。
仿佛船身之下承载着远超寻常货物的重量,沉重的船体压得江水几乎要漫过船舷,行进的速度也显得格外迟缓笨重。
尽管相隔数百米江面,暮色渐浓,水汽氤氲,但秦平安锐利的目光依旧穿透了这段距离,捕捉到了船上那几道船夫身影的异常。
他们虽穿着粗布麻衣,看似与寻常水手无异,但那一双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神,以及行走间下盘沉稳如山的姿态,无一不证明这些人绝非常年和风浪搏命的船夫!
那是经年修炼,气息内敛的武道高手,才能拥有的举止!
即便他们极力掩饰,那份融入骨血的特质,在真正的行家眼中,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般清晰可辨!
秦平安初入江湖,修为平平,自然算不上真正的行家。
但有一点显而易见,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少行家,且尽是大佬级别的存在。
纵然是耳濡目染,也能辨别凡人和武道高手之间的差别。
“这艘船,果然有鬼!”少年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随即缓缓自岩石后站起身来。
挺拔如松的身姿在暮色苍茫的岬角顶端骤然显现,如同一柄突然出鞘的利剑,割开了昏黄的天幕。
这股毫不掩饰的气息,瞬间穿透数百米江面,惊动了那艘货船甲板上的一位闭目养神的银发老者。
那双看似浑浊的眸子里,迸发出鹰隼般锐利的光芒,精准地锁定了远处岬角上那个年轻却充满压迫感的身影。
老者微微一愣,随即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玩味的笑容,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