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声声,碾过三千里烽烟路。
官道在牛蹄下不断延伸,逐渐由青石板化作黄土,又由黄土混入砂砾。
秦平安枕着刀鞘仰卧牛背,看流云如苍狗般从天际奔逃而过。
大青牛走得极稳,脊背起伏如浪,竟让他生出几分摇篮般的困意。
他倚着青牛温暖的脊背,望着天际流云舒卷,眼皮渐渐沉重,唇角却噙着一抹恬淡的笑意,沉入了梦乡。
自重生那一刻起,他便站在了世人难以企及的云端。
作为九珠亲王最受宠的幼子,自呱呱坠地便享尽荣华,锦衣玉食、权势尊位,皆是唾手可得。
然而世人常说,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总难叫人珍惜。
他反而愈发向往那无拘无束、随心而活的日子。
可惜这身血脉与尊荣,恰成了最精致的牢笼,叫他终究不能像寻常百姓那般纵情山水。
而今,他终于挣开了那金丝缠就的囚笼。
虽非仗名剑,仅一柄玄色重刀负于身后;
虽非乘宝马,唯有一头老青牛缓步而行。
但天光正好,风正拂过衣襟,前路在脚下延伸——于他而言,这便己是人间至味!
中午。
少年不知是被冻醒还是饿醒,缓缓在大青牛的背上坐起身来。
他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然后看向前方十几里外那个小镇:“牛兄,咱们先去那个镇子上歇歇脚,下午再赶路吧!”
大青牛发出一声哞叫,当即加快了速度。
约莫一炷香后,一人一牛来到了这个名叫青石镇的小镇。
所谓镇子,不过是沿着官道歪歪扭扭排开的几十栋土坯房。
唯一开着门的客栈门口悬着破布幌子,被北风扯得啪啪作响。
一个中年人正坐在门槛上,倚靠着门框打盹,鼻涕都冻成了冰溜子挂在胡茬间。
屋里飘出熬煮骨头的腥气,混着马粪味在冷风里涌进少年鼻腔,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就在少年刚刚下来时,一个身材消瘦,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手持擀面杖气急败坏的走了出来,对着中年人一顿咆哮:“睡睡睡,就知道睡,没看见客人登门吗?”
中年人打了个激灵,连忙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后向着秦平安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客官里面请!”
虽然环境简陋,但秦平安也没有多说什么,抬脚跨进客栈门槛。
堂内比外头更阴冷,西五张掉漆的方桌空荡荡摆着,唯独角落里蜷着个裹破袄的老者,正在窗户旁边粘补皮靴。
灶台上大铁锅咕嘟冒着泡,煮的不知是什么兽骨,汤色浑浊,浮着几片干瘪的野菜。
“两锅热汤,十张麦饼。”少年取出一些铜钱。
老人眼皮都没抬,枯手指了指灶台旁豁口的陶罐,又继续穿他的麻线。
至于中年人则是跟着妇女去了后厨,一边挨着骂,一边剁着什么,发出阵阵砰砰砰的声音。
少年无言以对,合着本殿下初入江湖第一顿饭居然是自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