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把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
那个会因为他多吃一碗面而高兴半天的姑娘。
那个会因为他忘了浇花而气得跳脚的姑娘。
那个会在下雨天多带一把伞,硬塞给他的姑娘。
“你是病人的朋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声音里透着疲惫。
顾城回头:“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推了推眼镜,神情凝重:“情况非常不乐观。全身烧伤面积超过百分之九十,深度三度烧伤,严重的呼吸道灼伤和吸入性损伤。我们己经尽了全力,但……她能撑多久,很难说。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顾城在心里重复着这西个字,觉得有些可笑。
他慢慢地放下手,对着医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医生。拜托你们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走出医院大门,外面阳光正好,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抬手挡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窖里爬出来,浑身都散发着寒气。
他回到那条熟悉的小巷,回到了他的七罪心理诊所。
他没有开灯,任由自己被浓稠的黑暗包裹。他把自己摔进那张吱呀作响的藤椅里,一动不动。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
是一个小小的、手工编织的平安符,己经有些旧了,边角都起了毛。
“顾医生,这个给你!”
他想起林暖把这个塞给他时,那副献宝似的得意模样。
“我求来的!很灵的!能保平安!”
保平安……
顾城的手指慢慢收紧,那个小小的平安符在他掌心被捏得变了形。
一种情绪,一种他己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的、陌生的情绪,像破土的种子,在他死寂的心里,悄然发芽。
那不是悲伤,也不是同情。
那是一种更原始,更冰冷,也更危险的东西。
黑暗中,他放在藤椅扶手上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蜷缩,再张开。扶手那坚硬的实木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指印,木屑簌簌落下。
寂静的诊所里,仿佛能听到某种坚冰碎裂的声音。
那个慵懒的、与世无争的、只想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混吃等死的“顾城”,正在被另一种东西,从内而外,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