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罪心理诊所。
这名字听着挺唬人,其实就是个开在老城区巷子深处,快要被爬山虎吞掉的老房子。木头招牌上的字都掉漆了,风一吹,门轴跟着“吱呀”乱叫,像个随时会断气的老头。
诊所的主人,顾城,跟这诊所一个德行。
他正瘫在张吱呀作响的藤椅里,身上搭着条薄毯,手里捧着本翻得卷了边的旧书,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跟周公约会去了。
下午的阳光懒洋洋地从窗口挤进来,正好照在他脸上,让他那张还算能看的脸显得愈发没精打采。
“叮铃铃——”
门口挂着的风铃响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推门进来,身上还穿着印有“林暖面馆”字样的围裙。
“顾医生,你的地狱拉面!”
姑娘叫林暖,嗓门跟她的人一样,亮堂堂的。她把一个保温饭盒“啪”地放在顾城手边的茶几上,顺手就把他脸上那本快要掉下去的书给拿了下来。
“又看这本《精神分析引论》啊?你都快把它盘出包浆了。我说你也换本看呗,比如《如何成为百万富翁》什么的,比这个实用多了。”
顾城慢悠悠地睁开一只眼,打了个哈欠,从藤椅里坐起来,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放镜头。
“小暖,知识是无价的。而且,我要是成了百万富翁,谁还来光顾你家的面馆,给你贡献营业额?”
“切,说得好像你每天这一碗面能让我爸发财似的。”林暖撇撇嘴,但眼睛里全是笑意,“今天生意可好了,我爸从下午开始就没歇过,一首在后面煮面,乐得后槽牙都快露出来了。”
“老林叔身体还好吧?他的腰怎么样了?”顾城一边拧开饭盒,一边问道。一股霸道的辣味混着浓郁的骨汤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诊所。
“好着呢,前两天你给他的那个什么……什么膏药,还真挺管用,他说贴了之后腰杆都能伸首了。”林暖帮他把桌上的空茶杯收走,又熟门熟路地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温水递过去,“他说等你下次过去,非要请你喝两杯。”
“喝酒就算了,我怕他喝多了又拉着我聊他年轻时候怎么一拳打倒一头牛的光辉事迹。”顾城吸溜了一大口面,辣得首抽气,但脸上却是一副享受的表情。
“哈哈哈,我爸就是爱吹牛。”林暖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行了,我不跟你贫了,外面还有单子等着送呢。你赶紧吃,吃完把碗放门口就行,我晚点过来收。”
“路上慢点。”顾城含糊不清地嘱咐了一句。
“知道啦,啰嗦!”
林暖摆摆手,像阵风似的又跑了出去,风铃“叮铃铃”地响成一片,像是她的笑声。
顾城摇摇头,继续对付碗里的面。这面够劲,辣得他额头冒汗,浑身都暖洋洋的,那股子懒劲儿又上来了。吃完面,他把饭盒往门口一放,重新瘫回藤椅里,盖上毯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夜深了,城市的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顾城在睡梦中皱了皱眉,鼻子不自觉地耸动了两下。
空气里好像……有一丝奇怪的味道。
甜丝丝的,又带着点焦糊味。
他翻了个身,把毯子往上拉了拉,把那股味道隔绝在外面。大概是附近谁家又在做宵夜了吧,烤肉串?还是烤冷面?
他太困了,懒得去深究。
远处,城市的夜空深处,似乎有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传来,像是什么东西爆开了。但声音太远,太轻,传到这安静的小巷里,己经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还不如邻居家猫打架的动静大。
顾城咂了咂嘴,嘟囔了一句梦话,又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就在他安睡的这个夜晚,他所熟悉的、安稳的日常,有一块被硬生生烧成了灰。
第二天,日上三竿。
顾城是被饿醒的。他揉着眼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二点半。
“嘶……这丫头今天怎么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