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他部正面承受的压力最大,伤亡也最重。
最后,轮到高长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此次大战,明眼人都看得出,中军承受压力最大,指挥协调全赖高长恭,关键时刻亲自冲阵挽回危局的也是他。
论功,实当为首。
皇帝高纬看着阶下的高长恭,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兰陵王高长恭,临机决断,调度有方,嗯……亦是有功。赏……”
他给出的赏赐,竟然与斛律光相差无几,甚至在某些虚衔上还有所不如!
远远匹配不上他实际所立下的功勋和起到的决定性作用!
朝堂之上,立刻出现了一阵极其压抑的寂静。
许多官员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就连段韶,脸上也闪过一丝错愕。
祖珽、穆提婆等人嘴角却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高长恭垂首立于殿中,青铜面具早己取下,露出那张俊美却此刻毫无表情的面容。
他听着那明显不公的封赏,心中一片冰凉。
果然……来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不,鸟未尽,兔未死,弓藏之举却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
他能感受到身后斛律光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那是一种同为武将、物伤其类的愤怒。
高长恭什么也没说,更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只是依足礼数,平静地出列,谢恩:“臣,谢陛下恩赏。为国征战,乃臣本分,不敢居功。”
他的平静,反而让高纬似乎有些意外,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皇帝干咳一声,说了几句“众卿辛苦”、“国之柱石”之类的场面话,便匆匆宣布退朝。
退朝后,百官散去。
斛律光几步追上高长恭,他性情耿首,实在憋不住火气,压低声音愤愤道:“王爷!这……这赏罚何其不公!若非王爷居中调度,亲冒矢石,此战胜负犹未可知!陛下此举……”
高长恭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这位性情刚烈的老将。
他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忿与真诚。
他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平静无波:“斛律将军,慎言。为国而战,非为赏赐。将士们用命,保住山河无恙,便是最好的封赏。”
他拍了拍斛律光的肩膀,不再多言,转身向着宫外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挺拔的背影在空旷的宫广场上,显得有些孤寂。
斛律光站在原地,看着高长恭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拳头狠狠攥紧。
高长恭一步一步地走着,面色沉静,仿佛刚才那场明显不公的封赏并未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平静的冰面之下,深藏的暗流是如何汹涌澎湃。
陛下终究是……开始忌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