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
沿途郡县果然己收到严令,零星的戍卒和面黄肌瘦的民壮不断汇入队伍,像涓涓细流汇入一道悲壮的洪流。
人数渐渐多了,却更显杂乱疲惫。
刘弘不眠不休,马歇人不歇,不断派出斥候,探查前方敌情和地形。
军报如雪片般汇聚而来,没有一个好消息——武陵郡城仍在死守,但伤亡惨重,城破似乎只在旦夕之间。
沙摩柯兵力远超预估,蛮兵悍勇,熟悉山林,极难对付。
苗愿依旧生死不知。
压力伴随着行军路途的艰难,一点点啃噬着所有人的神经。
第七日黄昏,大军终于抵达武陵郡境外最后一道险隘——一段夹在湍急沅水与陡峭山崖之间的狭窄官道。
斥候飞马来报:前方发现蛮兵大队活动痕迹,似有埋伏!
疲惫不堪的军队顿时一阵骚动。
刘弘勒住马,眺望着前方那道如巨兽张开的黝黑山口,夕阳的余晖将山崖染得一片血红。
他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跳跃着冰冷的火焰。
“停止前进。原地结阵,依山傍水,防御待命。”他下达了命令。
“使君,既有埋伏,是否……”副将急切道。
“我知道有埋伏。”刘弘声音平静,“沙摩柯想在这里一口吞掉我们。也好,省得我去找他。”
他不再多言,翻身下马,亲自巡视刚刚仓促立起的营寨,检查每一处防御工事。
他的冷静像是有某种传染力,渐渐安抚了躁动不安的军心。
夜色很快降临,浓重如墨,将山谷彻底吞噬。
寒风呼啸,夹杂着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和沅水奔流的轰鸣。
营寨中火把通明,士卒们抱紧兵器,紧张地盯着外面无尽的黑暗,每一丝风吹草动都让人心惊肉跳。
然而,一夜过去,预料中的袭击并未到来。
黎明时分,天色灰蒙。
派出的斥候带回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前方山谷中的蛮兵,似乎……撤退了?只留下一些废弃的营垒痕迹。
“撤退?”刘弘眉头紧锁。
沙摩柯费尽心机在此设伏,岂会轻易放弃?
必有蹊跷。
他再次亲自带领一队精锐斥候,小心翼翼摸入山谷。
山谷内果然空空如也,只有狼藉的脚印和熄灭的篝火余烬,显示曾有大量人员在此驻扎。
“使君,看这里!”一名老斥候忽然蹲下身,拨开一堆浮土,露出下面几具被匆忙掩埋的尸体——穿着荆州军号的破旧皮甲,浑身伤痕,显然经历过惨烈搏杀。
刘弘的心猛地一沉,是苗愿带进去的人?
他继续深入探查,在一处隐蔽的石缝里,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伤兵!
身上穿着蛮兵的服饰,但看面容轮廓,却似是汉人!
亲兵立刻将其救出,喂下清水。
那人睁开眼,看到刘弘的官袍,眼中突地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挣扎着抓住刘弘的衣角,声音微弱却急促:“……苗……苗参军……没死……他……他骗过了沙摩柯……假意投诚……挑拨……蛮部内乱……沙摩柯急着回……回老寨平乱……才撤……撤的……”
断断续续的话语,让刘弘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