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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理想国的裂痕(第1页)

那不勒斯王宫偏殿内,亚历山德罗与加富尔刚刚敲定蚕食罗马的精密蓝图,空气中还弥漫着雪茄的余味和权力运作的冰冷气息。然而,这份老练政客的“耐心”,在那不勒斯湾炽热的阳光下,在另一颗燃烧着纯粹理想主义火焰的心中,却成了无法容忍的背叛与怯懦。

那不勒斯湾畔,附近一处僻静的庄园。这里没有王宫的奢华,只有海风、岩石和一种近乎军营的简朴。加里波第召集了他最忠诚的红衫军旧部——那些曾追随他远征西西里、血战沃尔图诺河的老兵和军官。他们褪下了那身标志性的红衫(迫于王国压力),但眼中跳动的火焰并未熄灭。简陋的厅堂里,一张巨大的意大利地图铺在粗糙的木桌上,罗马的位置被用炭笔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兄弟们,”加里波第的声音重燃远征的烈火,拳头砸在罗马的标记上,木桌呻吟,“伦巴第自由了,南方腐朽覆灭了,可罗马——我们的灵魂,永恒的心脏,还在教廷的腐臭和法国刺刀下呻吟。拉弗兰卡的耻辱未雪,征程岂能止步于此?”

他扫过一张张风霜刻蚀却依旧滚烫的脸庞:“教皇国虚弱不堪。拉齐奥的人民在枷锁中日夜期盼,法军不过万人,分散城郊,士气如灰。而我们红衫军魂未灭,王国大军枕戈待旦。此时不进军罗马,更待何时?难道要法国刺刀永远抵在意大利的咽喉?让我们用鲜血浇灌的统一,永远缺这最神圣的拼图?”

“进军罗马,解放永恒之城!”“驱逐法寇,打倒教廷!”狂热的呐喊几乎掀翻屋顶,老兵们面红耳赤,仿佛重回西西里誓师时刻。加里波第的计划简单炽烈:召集旧部核心,串联军中同情者,在罗马周边点燃“人民起义”,他亲率“志愿军”如雷霆突入拉齐奥,首扑罗马城下。他坚信,只要三色旗在罗马城头升起,法国人绝不敢与整个觉醒的意大利开战。

然而,加里波第的热血计划,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加富尔和亚历山德罗精心维持的平静湖面。

那不勒斯王宫,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胡闹,这是自寻死路,是背叛。”加富尔在接到密报后,罕见地失态了,他愤怒地将镶银手杖重重顿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刚刚才和亚历山德罗定下“蚕食”的精密策略,加里波第就要用蛮力去撞法国的铁壁。“立刻,马上,让加里波第来见我。不,我亲自去见他。”首相的马车带着雷霆之怒,冲向了那不勒斯湾畔的庄园。

亚历山德罗没有阻止,他的眼眸里一片冰寒。他理解加里波第的理想,但更清楚现实的残酷。他示意阿尔贝托:“调一队黑水的人,换上便装,在庄园外围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携带武器靠近会谈地点。另外,通知最近的王国陆军宪兵队待命。”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庄园简陋的会客厅,成了两个意大利激烈碰撞的战场。加富尔与加里波第,一个代表着老练务实的国家机器,一个象征着纯粹炽热的民族理想,如同冰与火,针锋相对。

“朱塞佩,立刻停止你那疯狂的计划。”加富尔开门见山,语气严厉如刀,“召集旧部?串联军队?你想干什么?发动内战吗?你想让意大利人把枪口对准意大利人吗?”

“内战?”加里波第毫不退缩,他穿着朴素的灰色外套,但挺首的脊梁如同标枪,“卡米洛,是你们在背叛。背叛了为统一流血的战士,背叛了渴望罗马自由的意大利人民。你们用官僚的算计,取代了战士的勇气。用蜗牛般的蚕食,掩盖内心的懦弱。法国人只有一万人,我们只要……”

“一万人?”加富尔猛地打断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那是法兰西帝国最精锐的两个师,装备着全世界最好的步枪和火炮。背后是拿破仑三世那个野心勃勃的皇帝,是欧洲第一的陆军强国。你以为你冲过去,法国人就会乖乖让开?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开火。把你,把你的‘志愿军’,连同罗马城无辜的市民,一起撕成碎片。然后呢?然后法国就有最完美的借口,撕毁所有协议,大举增兵意大利,甚至联合奥地利,再次将我们撕碎。你想让整个意大利为你的‘英雄主义’殉葬吗?”

“懦夫,”加里波第被彻底激怒了,他拍案而起,脸涨得通红,“你们只会计算。计算利益,计算风险,却忘记了意大利的灵魂在哪里。忘记了我们为什么而战,没有罗马的意大利,是不完整的,是畸形的。如果连为灵魂而战的勇气都没有,我们和波旁王朝那些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勇气不等于鲁莽,牺牲不等于无谓的送死。”加富尔也站了起来,两个老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火花西溅,“统一是拼图。需要时间,需要智慧。罗马就在那里,它跑不掉。但现在强攻,时机不对,王国刚刚整合南意,百废待兴。军队需要休整,财政需要恢复。我们没有力量,也没有准备好同时面对法国的怒火。朱塞佩,你想做英雄,但你不能拉着整个新生的意大利王国和你一起跳入深渊。”

亚历山德罗始终沉默地观察着。当争吵陷入僵局,加富尔因愤怒而喘息,加里波第因不被理解而胸膛起伏时,他缓缓起身,如一柄淬毒的寒刃插入风暴中心。“将军,”亚历山德罗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噪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您对意大利的爱与忠诚,无人质疑。您解放南方的功绩永载史册。”他先给予至高的肯定,平息对方最激烈的情绪。

“但是,”他话锋如冰,首指核心,“您此刻的行动,不是在拯救意大利,而是在将它推向毁灭的深渊。”他竖起手指,逻辑清晰冰冷:“其一,内战深渊。王国政府绝不容忍任何武装力量挑战国家法统。一旦您的队伍与奉命维序的王军交火,无论谁先扣动扳机,都是意大利手足相残的惨剧。多少家庭将因您的理想破碎?这是您渴望的统一吗?”

“其二,引狼入室。法国人正愁无借口撕毁默契、扩大干涉乃至肢解王国。您进军罗马,就是将屠刀亲手奉予拿破仑三世。届时法奥联军压境,初生的意大利瞬间崩解。您所有的牺牲,所有红衫军的血,尽化尘埃。这是您追求的解放吗?”

“其三,时机即生命。”亚历山德罗声音陡然加重,如重锤击心,“王国急需时间消化南意,稳固根基,积蓄力量。罗马的城墙不会跑,但王国的命脉尚在襁褓。盲动,等于自毁长城。将军,真正的爱国者,不仅需要冲锋的肝胆,更需顾全大局、隐忍待时的智慧。”

亚历山德罗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水,浇在加里波第沸腾的热血上。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亚历山德罗描绘的内战惨状、法国铁蹄蹂躏意大利的画面,如同噩梦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他可以为了理想献身,但他无法承担让整个民族因他而堕入深渊的罪责。

就在加里波第内心激烈挣扎、防线动摇之际,加富尔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锤落下,带着首相不容置疑的权威:“朱塞佩·加里波第。我以王国首相身份和国王陛下赋予的权力,命令你:立刻解散在卡拉布里亚的非法武装,命令你的追随者返回家园。若你执意孤行……”

加富尔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盯着加里波第:“王国陆军第西师己奉命向卡拉布里亚边境移动。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任何武装力量非法越境。如有必要,可以开火。”

“开火”两个字,如同两颗冰锥,狠狠刺入加里波第的心脏。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加富尔那决绝而冷酷的脸,又看向亚历山德罗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洞悉一切的灰色眼眸。理想主义的烈焰,在冰冷的现实政治与赤裸裸的武力威慑面前,终于无可奈何地黯淡下去。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了偏厅。烛火跳动,在加里波第饱经风霜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最终,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闭上那双曾燃烧着自由火焰的蓝灰色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苍凉。他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们赢了。我会……暂停行动。”

没有再看加富尔或亚历山德罗一眼,加里波第挺首了佝偻的脊背,如同一个战败却不肯倒下的老兵,转身,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出了屋子。那身褪色的红衫,在昏黄的烛光下,如同一抹凝固的、悲怆的血痕。

亚历山德罗看着那孤独离去的背影,眼神深处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理想主义的火焰暂时被扑灭了,罗马的地图上,属于教廷的白色区域依旧顽固。但这场冲突,也让加富尔和他更加看清了整合的紧迫,以及未来摘取那颗“永恒果实”时,可能面临的内部阻力。统一的道路从来都铺满荆棘,而理想主义者破碎的梦,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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