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注意到赵衡神色的变化。
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语气中满是愤慨和不解。
“朝廷也真是……澹台将军怎么说也是功臣,就算打了败仗,罪不及家人啊!这叫什么事!”
话音刚落,他旁边的人立刻用手肘狠狠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警告道。
“你懂个屁!”
“朝堂上的事,是咱们能瞎说的?”那人像是知道什么内幕,做贼似的左右看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细不可闻。
“我可听说,现在朝廷里,是右相爷一手遮天!”
“那位小皇帝,身子骨弱得很,就是个摆设!”
这个话题,比澹台将军的死更加敏感,更加要命。
茶馆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权臣当道,幼主孱弱。
这八个字,像八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没人敢再说话了。
茶馆老板满头大汗,再也坐不住了,慌忙从柜台后跑了出来,一边擦着额头,一边对着众人连连作揖。
“各位爷,各位爷!求求了,喝茶,喝茶!”
“小店还要开张,小老儿一家老小还想多活两年呢!”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是真的怕了。
赵衡听着这些议论,心中暗自思量。
澹台将军的死,错综复杂。朝廷对他的后人赶尽杀绝。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了那位权倾朝野的右相。
这种政治斗争的残酷,他前世在职场中见过微缩的版本,而在这个时代,失败的代价,是血淋淋的灭门。
自己挣了点钱,在村里人眼中己经是“发大财”,在镇上地痞眼中,就是一头肥羊。
那如果,自己未来的生意做大了呢?会不会也成为某些大人物眼中的肥肉?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缓缓向上攀升。
就在这时——
“铛——铛——铛——”
茶馆外,闻道书院里传出了悠悠的钟声,夹杂着孩子们放学的喧闹。
赵衡猛地回过神,起身走到门口,将还在疯跑的果果一把抱了起来。
“爹爹,飞高高!”果果搂着他的脖子,咯咯首笑。
女儿清脆的笑声犹在耳畔,赵衡的心却被茶馆里那些话搅得沉甸甸的。他抱着怀里温软的小人儿,感受着她毫无保留的依赖,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危机感,如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这世道,远比他想象的要险恶。他如今这一点家业,在这乱世洪流之中,不过是激流里的一片浮萍。
他抱着果果站在书院门口的槐树下,夕阳的余晖将父女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放学的孩童们像归巢的雀鸟,叽叽喳喳地从大门里涌出来,三三两两地被各自的家人接走。
“爹,我今天又多认了五个字!”一个孩子举着写了字的纸,骄傲地向他爹炫耀。
“慢点跑,别摔着!”一个妇人追着自己撒欢的儿子,嘴里嗔怪着,脸上却满是笑意。
寻常人家最朴素的温馨,此刻在赵衡眼中却多了一层易碎的意味。他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往日里,铁蛋总是最先跑出来的那几个孩子之一,今天却迟迟不见踪影。
人流渐渐稀疏,书院门口变得空旷起来。赵衡心头那丝因茶馆谈话而起的不安,开始悄然转向,化为对儿子的些微担忧。
“爹爹,哥哥,哥哥懒。”果果趴在赵衡肩头,小手指着空荡荡的门口,奶声奶气地抱怨。
赵衡拍了拍女儿的背,自我安慰道:“哥哥许是被先生留下,多问了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