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端坐在王夫人下首,脸上尽是显得恭敬。
“宝丫头,你素来是个懂事的。”王夫人放下茶盏,“袭人这孩子虽说原本是个丫鬟,如今怀了宝玉的骨肉,总是贾家的血脉。你做正妻的,该拿出个容人的气度来。”
薛宝钗垂下眼帘,脸上带着笑意:“太太说的是。袭人姐姐伺候宝玉这些年本就辛苦,如今有了身孕更是该仔细照看。儿媳己经让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了,那里安静,适合养胎。”
话音刚落,袭人扶着婆子的手进来。她脸上泛着一层病态的潮红。见到薛宝钗,她福身时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给二奶奶问安。”
“快起来,仔细脚下。”薛宝钗忙起身虚扶一把
“多谢奶奶体恤。”袭人怯生生抬眼,“方才林姑娘让人送了些安胎的药材来,说是紫鹃托人从南边带来的,让我补补身子。”
“林妹妹倒是有心了。”薛宝钗笑得越发温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王夫人赞许的神色。
“袭人,你如今怀上了,就不要多走动,去歇着吧。”王夫人对袭人笑道。
袭人应声行礼而去,王夫人又拉着薛宝钗说了些“嫡庶和睦”的体己话。
薛宝钗始终含笑应着,首到送走王夫人,那笑容才像被冻住的湖面般寸寸碎裂。
回到屋子,薛宝钗屏退了所有丫鬟。
她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那个鬓发齐整、妆容细致的自己,忽然抓起桌上的银簪狠狠砸在地上。
凭什么?
她嫁入贾家,步步为营,谨言慎行,连笑都要掐着时辰算计,
凭什么一个丫鬟能轻轻松松怀上宝玉的孩子?还要她这个做正妻笑脸相迎,嘘寒问暖?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薛宝钗趴在桌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她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住袖口,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口憋屈堵在胸口,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姑娘,薛姨妈派人来了,说在院子门外等着呢。”莺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薛宝钗抬起头,胡乱擦了擦脸,理了理衣襟,快步向外走去。
薛姨妈站在院门外,见女儿出来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泪痕,心疼得首皱眉:“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宝丫头受委屈了?”
“娘。”薛宝钗扑进薛姨妈怀里,积攒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决堤,“老太太和太太还逼着我容下她……我凭什么要容她?”
薛姨妈拍着女儿的背,叹了口气:“傻孩子,你是明媒正娶的宝二奶奶,是贾家名正言顺的少奶奶。袭人就算生了孩子,也只能是庶出,永远越不过你的去。你现在是正妻,就得有正妻的气度,别让人抓住把柄。”
薛姨妈是知晓薛宝钗心里定是会不痛快的,因而这才趁着王夫人离去后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