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议事厅内,绝望和愤怒的阴云尚未散去,压抑得令人窒息。
族人们的目光,如同被蛛网黏住的飞蛾,挣扎着聚焦在主位上的林默身上,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冀,也带着沉甸甸的恐惧。
林默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他背对着众人,面朝着那扇紧闭的、隔绝了外界阴霾的窗户,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峭。
方才议事堂上王雄那张伪善温和的脸,谢昆毫不掩饰的狞笑,如同淬毒的烙印,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
冰冷的杀意与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在胸腔里激烈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
但他死死地按住了。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刺痛带来一丝扭曲的清明。愤怒和绝望救不了林家,只会加速灭亡。
在这绝境之中,唯有比对手更冷静,更狡诈,才能觅得一线生机。
“都出去。”林默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决绝,“让我一个人待着。”
族人们面面相觑,林海还想说什么,却被林文柏死死拉住。最终,在一种近乎悲壮的死寂中,众人带着满心的惶惑与沉重,默默退出了议事厅。
沉重的木门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林默脸上最后一丝属于“家主”的坚硬外壳。
他猛地转过身,几步冲到那张巨大的兽皮地图前。
地图上,代表王家的朱红和代表谢家的玄黑依旧如同两座大山,死死挤压着林家的墨点。
而在城外,黑风山脉的余脉蜿蜒处,一个用刺目朱砂圈出的点,如同一个滴血的伤口——新发现的青玉矿脉!
“炮灰?探路石?”林默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
他猛地抓起桌案上堆积如山的纸条——那是林福、林石、林雪以及他亲自收集,耗费无数心力整理出的情报!
他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筛子,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疯狂扫视、过滤、提取着每一个可能与矿脉相关的字眼:
林福(底层情报):“北城‘秃鹫’(情报贩子)醉酒后吹嘘,三天前见过三个生面孔散修深夜被王三管事从后门引入府,气息阴冷,不像善茬…疑为王家新招揽的亡命徒。”
“码头苦力头子抱怨,最近有批‘硬货’(疑似矿石样本?)从黑风峡方向运来,被谢家接手时神神秘秘,连装卸都是心腹亲为…”
林石(观察记录):“王家西侧巷,连续两夜有陌生车驾进出,车轮印痕深重,疑似重物(矿石?器械?),护卫人数比前日增加两成,警戒森严。”
“谢家矿石坊市,守卫换岗时间缩短,暗哨增加两人,今日入库矿石中,混杂少量带有明显青绿色斑纹的石块(疑为青玉原矿伴生岩?)…”
“城南‘快活林’赌档,谢家旁系子弟谢彪亲信与黑狼帮三当家密谈近一个时辰,气氛紧张…”
林雪(闺阁信息):“柳莺说,她爹今早大发雷霆,摔了最爱的砚台,因为王家突然派人来催问一批‘特殊矿石’的交付日期,态度强硬…”
“谢芸忧心忡忡,说她二哥谢彪最近脾气更暴戾了,昨天亲手打残了一个犯小错的护卫,嘴里念叨着‘黑狼帮那些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