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和以往无数次一样,陈将军又要带着他们,一头扎进最绝望的死地,去完成一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萧正德此人,志大才疏,刚愎自用!他绝不是夏主高欢的对手!江北防线,在他手里溃败沦陷,只是早晚的事情。”
陈庆之叹了口气:
“所以我自请去采石矶!在那里筑城!立寨!拒胡虏于大江之北!”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目光坦诚:
“都听着!我们此去,不为萧正德,不为那台城里的旨意!”
他的声音陡然又提了起来:
“也不为梁室的苟延残喘!”
这句话堪称大逆不道,然而堂下众人,眼神却骤然亮了起来,身体站得更加笔直。
陈庆之往前大步一踏,猛地抱拳,向这些老部下行了一个平辈之间的重礼:
“今天,我不是以主将的身份命令你们。”
他看着那独眼的老卒,看着后面那些沉默着、缺了手指、瘸了腿、身上布满各种伤疤的老兵们:
“我是以当年一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生死兄弟的身份,问你们,”
他的声音轻了一些:
“当年涡阳城下,我们七千人对十万,活下来了。
后来荥阳城外,我们三千人挡尔朱荣二十日,也守住了。
今天,采石矶。情况可能比那两次更险,更绝。这一次,我们这帮老兄弟,可能……就真的要一起把命扔在那儿,谁也回不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堂内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映照着一张张热泪盈眶的脸。
“姥姥!”那名独眼老卒猛地一拳砸在自己胸甲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将军不必问!涡阳城,老子跟着您去了!荥阳城,老子也没孬种!采石矶凭什么不去?!现在去,正好!”
“算我一个!”
另一名脸上带疤的老卒梗着脖子咆哮:
“家里崽子大了,用不着我操心!这最后一程,老子得走得像个爷们!”
“还有我!”
“奶奶的,不就是采石矶吗?当年尔朱荣都没弄死老子!”
“将军!我这腿瘸了,但还能拉弓!还能守垛口!”
独眼老卒猛地回头,扫视所有白袍旧部:
“弟兄们!将军拿我们当兄弟,跟我们交底!这把骨头,扔在采石矶,值了!正好跟北虏拼个痛快,黄泉路上,咱们白袍军,还是整整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