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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3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第2页）

他长叹一口气，人世之诡谲流离，莫过于此。

但那人，明知道他胸有大志，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放他回来，还以名剑倚天相赠。

倚天，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他陈庆之的志向，不正是如此么？

他缓缓解下腰间的金印，托在掌心。金印沉重，他曾以为能以自己的智谋与忠诚挽回一个王朝的颓势，能在这乱世之中守住一方正气。

可现在他明白了：有些大势，非一人之力可逆；有些人心，非热血忠诚可动。

可那又能如何呢？

“扬声名于竹帛，岂非大丈夫哉？”他低声自语，唇角扬起一丝锐利的弧度。

这天下，他来过、战过、胜过。

有人懂他，有人惧他，有人敬他，也有人负他。

而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乱世如洪流，他陈庆之，无愧于心。

不知不觉中，手中印纽被一点一点地解开，最终彻底脱离了丝绦的束缚。

他没有再看一眼，只是像丢弃一块路边的顽石般，将它轻轻搁在石阶之上。

金印碰撞石面，发出一声短促、沉闷的微响，随即彻底淹没在阶前呼啸而过的风声里。

这声音像是斩断了一条无形的绳索。再无挂碍。

走下台阶，宫门外值守的禁军甲士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目光复杂地落在这位昔日名震天下的将军身上。

那身象征文官身份的紫袍服，此刻只显得格外刺眼和不合时宜。

他没有停留，一步步踏入建康街头。

繁华的秦淮河畔脂粉香气被江风送来，混杂着市井的喧嚣，难得的寻常烟火气。

偶有路人认出了这位名震大江南北的白袍将军，惊愕地停下脚步，怯怯私语。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挡住去路：

“陈将军，听说索虏又要南下了，这次您还要领兵把他们打回去么？”

陈庆之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答话，只是对着老者，极其轻微、却又极郑重地点了点头。

老者张了张嘴，终究无言，侧身让开了道路。

陈庆之的府邸早已不是昔年的车水马龙，等那座熟悉的门楼出现在眼前，饶是素来不喜喧哗，他仍是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悲凉。

他微叹一声，推开虚掩的府门，踏入庭院。

曾经或许有过仆从如云、灯火通明的光景，如今偌大的前院只余荒草凄迷。一个身影坐在回廊檐下，逆着光。

是老马，他的亲兵老伙夫，当年便是他一个杂粮饼喂活了高烧濒死的陈庆之。

他的膝盖上铺着一件雪白的战袍，颜色白得耀眼，在这颓败的院落里像一捧干净的雪。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老马抬起了头，下巴朝着里面的方向努了努，声音带着常年烟熏火燎的粗粝：

“将军回来了？都等着您呢。粥在灶上温着，这会儿还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