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再次刺破黑风山的夜幕。
然而,今天的山寨,没有响起那尖锐的集合哨声,也没有传来弟兄们震天的操练声。整个山寨,都笼罩在一种死寂般的悲恸之中。
从狼牙坡回来的车队,在天亮前回到了山寨。
当留守的弟兄和那些被组织起来的家眷们,看到那一辆辆盖着帆布、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大车,看到那些浑身浴血、缺胳膊断腿的幸存者时,所有的期盼和侥幸,都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当家的!我的当家的啊!”
“爹!你醒醒啊爹!”
“狗子!我的儿啊!”
哭声,在清晨的山谷里回荡,撕扯着每一个幸存者的心。
豹爷双眼通红,他一夜未睡,嗓子也己经嘶哑。他挨个地去安抚那些痛不欲生的家眷,承诺着山寨会为他们养老送终,但任何言语,在生离死别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校场上,己经摆满了临时用木板钉成的灵柩。
七十一具遗体,被弟兄们用清水擦拭干净,换上了他们生前最体面的一身衣服,然后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入内。
冷锋站在校场的一角,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却显示着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张大彪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的腿在昨天的战斗中被弹片划伤,此刻己经用缴获的绷带简单包扎了起来。
“总教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抚恤金……己经按照咱们之前定的规矩,开始分发下去了。牺牲的弟兄,每家一百块大洋。重伤的,每人五十块。轻伤的,每人二十块。”
冷锋点了点头:“不够的,从缴获的物资里拿去变卖。一定要确保,钱,要送到每个弟兄的家人手里。”
“明白。”张大彪顿了顿,又说道,“伤兵营那边……情况不太好。”
“怎么了?”
“重伤的西十二个弟兄,有七个……昨天晚上没撑过去。剩下的,也大多是重伤,高烧不退。咱们缴获的药品虽然不少,但寨子里懂医术的卫生兵,只有一个,根本忙不过来。而且,他只会些简单的包扎,遇到那种取弹片、缝合大伤口的,他……他也无能为力。”
冷锋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是一个比弹药和粮食短缺,更要命的问题。
“我知道了。”他沉声说道,“你先去安抚好伤员的情绪。医生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是!”
……
上午,一场简单而隆重的葬礼,在黑风寨的后山举行。
弟兄们在半山腰,开辟出了一块向阳的平地。七十八个新挖的坟冢,整齐地排列在那里,每一个坟前,都立着一块刻着名字的木牌。
没有哀乐,没有繁琐的仪式。
所有幸存的义勇军队员,都自发地站在了墓前,默默地脱帽致哀。
冷锋亲自为每一个牺牲的弟兄,都倒上了一碗酒。
“弟兄们,”他端起最后一碗酒,转身面对着那一排排冰冷的墓碑,也面对着身后那一张张悲戚而坚毅的脸,“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们长眠于此,我们会替你们,守护好这个家。”
“你们的血,不会白流。”
“你们的仇,我们来报。”
“安息吧,英雄们!”
说完,他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报仇!”
“报仇!”
“报仇!”
幸存的弟兄们,齐声怒吼!那声音里,压抑着无尽的悲痛,也蕴含着滔天的怒火!
安葬了牺牲的弟兄,生活,还要继续。
或者说,为了给死去的弟兄报仇,他们必须更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