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帮人挑水,扁担一上肩,忽然觉得站姿像站桩,眼神盯着水桶晃,像观流水,呼吸跟着脚步走,像数息法——原来功夫到了,挑水都是修炼。这就是“万法归心”,心定了,举手投足都是眼定。
时空圆融:从“择时练”到“时时练”
初学时总爱选“吉时”,觉得卯时最好、亥时最妙,错过了就懊恼。后来才明白,太阳月亮都在转,哪有固定的“好时候”?关键是“心到”,吃饭时盯米粒,走路时盯脚尖,缝补时盯针线,时时都是“功时”。
有年冬天赶路,雪深没膝,走一步滑半步,可眼神盯着前头的脚印,心跟着脚步沉,竟走出了站桩的稳。那晚住店,掌柜说我“走路像老驴拉磨,慢是慢,稳得很”——这就是时空合一,不用刻意找时间地点,当下即是道场。
功境化境:从“刻意练”到“自然成”
最高的境界,是“忘了练”。就像学走路,刚开始想着“先抬哪只脚”,学会了就忘了,走得自然。眼定也一样,练到最后,不用想“怎么定”,看东西时自会定,不是“我要定”,是“它本来就定”。
有回给人诊脉,盯着病人眉心看气色,忽然发现自己没“想”着要定,眼神自个儿就稳了,病人说“先生眼神一看我,我就不慌了”。这才懂,所谓“眼定”,原是“心定”的影子,心像深潭,眼神自然像潭里的月亮,不晃不摇,映啥是啥。
结语:雪路尽头是坦途
炉火烧得旺了,把两页日记的字迹烤得暖融融的。窗外雪停了,太阳出来,雪地上的脚印慢慢化了,露出原本的路。原来歧路辨正是为了“识路”,融会贯通是为了“忘路”——先知道哪里不能走,才能走到不用“记路”的地步。
眼定修炼,说到底就是“先辨后融”:辨明错,是怕气血走岔;融成一,是让气血活起来。就像酿酒,先得挑好粮、避杂菌(辨错),再得让酒曲自然发酵(圆融),急不得,也慢不得。
我合上日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窗外的太阳,忽然笑了——手上的老茧是辨错的印,眼里的清亮是圆融的光。这功夫,原就该长在身上、活在气里,不用喊,不用炫,就像雪后的太阳,出来了,自然亮。
那日午后,我坐在院中老梨树下,看阳光透过枝桠在地上织出碎金。有个后生蹲在对面,捧着我那本日记翻得沙沙响,问:“先生,您说‘融会贯通’,可我练站桩总想着转睛,练转睛又惦记拉筋,怎么也合不到一块儿去,是不是我太笨?”
我没答话,只给他递了个空碗,让他去井边打水。后生不解,还是去了,打了半碗水回来,碗晃得厉害,水洒了不少。“你看,”我说,“你一心想‘稳住碗’,手就僵,越僵越晃;要是不想‘稳’,只想‘把水打回来’,手自会松,水反而洒得少。”
后生愣了愣,又去打水,这次果然稳了些。我接着说:“功法就像这碗水,站桩是碗底,转睛是碗沿,拉筋是碗身,你总想着‘这是碗底、那是碗沿’,自然捏不住;忘了它们是‘碗的哪部分’,只想着‘要盛水’,碗自会成个整体。”
他似懂非懂,我便带他去看磨坊的老驴。驴拉着石磨转,眼睛被蒙着,可脚步稳得很,磨盘转得匀。“你看这驴,”我说,“它不想‘我该迈左腿还是右腿’,也不想‘磨盘转了几圈’,只跟着感觉走,反而不会错。”后生盯着驴看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就像走路不用想‘先抬脚后跟还是先抬脚尖’,功夫到了,功法自会跟着气血走!”
从那以后,后生练功法时,不再刻意分“这式该站多久”“那式该转几圈”,只跟着身体的感觉走:站桩时觉得腰紧了,就自然转腰松松;转睛时觉得眼干了,就停下来摩腹润润。三月后再见他,站在风里,眼神定得像钉在地上,问他练了哪式,他笑:“不知道,反正站着舒服,看着踏实,就这么站着。”
这便是“融会”的真谛——不是把功法“拼”起来,是让气血把功法“融”起来,像糖融在水里,分不清哪是糖哪是水,可水变甜了。
再说那“时空圆融”,也不是非得“时时想着练”,是“忘了练”反而在练。有回我去赶集,看见个卖豆腐的老汉,刀起刀落,每块豆腐都方方正正,眼神落在刀和豆腐之间,不偏不倚。我站着看了半晌,他切完一板豆腐,抬头笑:“先生看得入神,要买块豆腐不?”我说:“您这切豆腐的功夫,比我站桩还稳。”他愣了愣,说:“切了西十年豆腐,眼神不跟着刀走,手就没准头,哪敢晃?”
你看,老汉从没练过《眼定法》,可西十年切豆腐,把“眼定”刻进了骨子里。这就是“日用即道”,不用刻意“练”,生活自会逼着你“定”,定多了,就成了功。
至于“功境化境”,更简单。就像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不用想“我该吃饭了”“我该喝水了”,身体自会提醒。眼定到了化境,也不用想“我要定住”,看东西时自会定,不是“控制”出来的,是“本来就该这样”。
有回我染了风寒,头晕眼花,躺了三天。第西天能起身了,坐在窗边看雪,忽然发现眼神还是定的,看雪花飘,一片是一片,清清楚楚,没有因为生病就晃。这才明白,真正的眼定,是“病了也定”“累了也定”,像太阳东起西落,不管刮风下雨,自个儿有准头。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梨树枝上,轻轻巧巧的。我把日记放回木箱,锁好。其实哪用得着日记?歧路也好,圆融也罢,都在心里装着,在气血里流着。就像这雪,下的时候纷纷扬扬,化的时候悄无声息,可大地知道,它来过,也融过,最后都成了地里的水,滋养着来年的苗。
眼定的修炼,大抵也是这样:先踩着雪印走,避开坑洼;走熟了,雪印化了,也照样能走;到最后,忘了雪,忘了路,只知道往前去,脚下自会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