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王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陛下,请自重。
刘辩却握得更紧了些,语气霸道:我不喜欢你跟他说话。
广陵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提醒自己,对方不只是她的青梅竹马,还是天子、天子啊。
袖子底下男人的手却不知道节制,拇指指腹细细磨着女人的手腕,磨得广陵王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低声斥??责:陛下!
男人声中带有几分撒娇: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不好,但是她说:最近楼中事务繁忙,实在难以分身。今日也是特意抽空前来,宴会结束后,我还需赶回去处理公务。
男人的脸色骤变,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骗人……你敷衍我。
他猛地勒住她的手腕,力道之狠,仿佛要掐断一只雏鸟的脖子,我都知道,前些日子,你去了袁氏在郊外的温泉别馆,还在那里过了一夜。
他是不是知道你的身分?
你肯跟他过夜,却不愿意陪我?
广陵王心绪平静,丝毫不想纵容他的无理取闹。政治场上,哪来那么多非黑即白、楚河汉界?
他又怎会懂得,她一介女扮男装的亲王,周旋在军阀与士族大家之间的为难?
眼前男人演戏给董卓看不假,生性浮艳也是真,但她人很忙心很累,不想再受他情绪勒索。
广陵王往台下看去,还好他们跟台下离得有些距离,底下众臣应该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她拿起几上酒盏一饮而尽,垂目淡然说:臣知陛下在宫内处境困难,心情不好总是难免。
但自陛下登基以来,臣为陛下周旋在世家门阀之间,绣衣楼众人更是为陛下出生入死,陛下却总是要疑心这疑心那,不免叫人唏嘘。
我跟袁太仆不过同僚之谊,只是日前患了风寒,养了几日总是不见好,恰巧为袁太仆得知,他便提议我可以去袁氏的温泉别馆疗养,或能好得快一些,我应邀前去,如此而已。
听她解释,男人脸色才好看许多,手上泄了力道,急忙说: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病了,前阵子诏你总不见你来,以为你嫌我烦嫌我没用,厌弃我了。
你身子好多了没有?
文郎文郎,你不许负我,听见了没有……刘辩也绝不负你。
虽然君臣有别,他们之间还像小时候在隐鸢阁那样叫唤。
私底下,他唤她文郎,她唤他刘辩。
他们小时候在隐鸢阁是读《文始真经》长大的,师尊给她取名字时也很随意,单名一个文字。
宴会将散时,广陵王喝得多了,脚步虚浮,袁基上前搀扶住了她:殿下醉得厉害,我送殿下回去吧。
广陵王醉眼朦胧地望向眼前的男人。
无论看多少次,仍不禁惊叹——这人当真生得极好,秀美无暇,如琢如磨。
然而,她比谁都清楚,那副温润的皮相之下,潜伏着一条冰冷而狡黠的蛇。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权倾天下,拥兵自重,手握大半个朝廷,门生故吏无数,而此人正是袁氏下一任家主。
此刻,他姿态闲雅,却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威慑,如蛰伏在暗处的毒蛇,悠然吐息,耐心地等待时机。
一旦猎物稍有松懈,便会瞬间出击,将目标死死缠住,吞食入腹。
她不想再上他的车,那日温泉别馆的事可一不可再。
不必,我可以的……广陵王摆手,却挣不开袁基微微施力的手。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她的心微微一沉。
袁基柔声劝道:殿下醉得站都站不稳了,怎可逞强。在下回去路上必经王府,不如顺道捎殿下一程。
大概知道她内心在抗拒什么,袁基承诺:殿下,我不做别的。那日在下只是……一时意乱情迷,若你不喜欢,我保证不会再有。
身后却有声音传出来:劳烦袁太仆了,殿下的马车已经在宫门口候着,由卑职护送殿下回去即可。一听到傅融的声音,广陵王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