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宁料想她一定要问,早就打好了腹稿:“周婶,马小格签的公司确实没问题,这个你放心。”
周婶紧绷的表情缓和几分,又问:“那他这样,以后能挣到钱吗?”
“现在很难说。”魏之宁毫不隐瞒道:“我跟人了解过,和他同期签进去的练习生差不多就有一百多个,跟其他人比,他没有任何客观优势,要想从中脱颖而出,只能靠他自己加倍努力了。”
“这孩子!”周婶听完一拍大腿,又气又恼道:“骗我说进去就有工资拿,明明是没影儿的事!”
“我看马小格还挺有信心的。”魏之宁宽慰道:“周婶你也不用太悲观,事情已经定下了,既然无法回头,咱只能朝前看。”
周婶满面愁容:“话是这么说,可这万一以后……唉,我真是……当初就不该随便把身份证拿给他。”
魏之宁看了看时间,“周婶,我真得走了,这事等晚上回来咱再详聊吧。”
周婶点点头,“行,魏先生你先去忙。”
魏之宁转过身,刚要去扭门把手。
“哥!”餐桌旁正低头玩手机的魏央突然抬头朝门这边喊了一嗓子。
“又干吗?”魏之宁不耐烦地扭头睨着她。
魏央吐了下舌头,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没事,你路上小心。”
“烦人精。”
“不识好歹!”
兄妹俩最后又日常拌了个嘴,魏之宁闪身出了门,清晨的暑气还未降下来,楼道里却已经充斥着各种五花八门的气味,他戴上口罩跟帽子,踩着狭窄的台阶一路拾级而下。
刚出楼道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仍旧是昨晚打来的那个号码。
魏之宁停下脚步,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看了一两秒,最后接通了电话。
陈德林低沉的声线裹着明显的不悦:“昨晚怎么不接电话?”
“抱歉陈老师。”
一个隔壁楼出来丢垃圾的老大爷擦着魏之宁的胳膊走到前面,扭头好奇地看了看他,魏之宁转了个身面向墙壁,继续道:“昨晚经纪人在旁边,不太方便接。”
陈德林似乎对这个理由也并没有很满意,操起命令的口吻说:“晚上你从丽景酒店出来,门口有辆车牌号B56746的黑色宾利,是我派去接你的车。”
魏之宁盯着面前剥落的墙皮顿了顿,说:“接我?”
“晚上我跟几位老朋友在翠庭有个饭局,”陈德林居然耐心地跟他解释:“你过来。”
等了等,没听到魏之宁的即刻回应,陈德林步步紧逼:“不愿意?”
“没有,好的陈老师,我知道了。”
陈德林似乎笑了一声:“乖孩子。”
挂断电话,魏之宁站在楼宇间滚烫的空调外机旁,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直到上了公司的保姆车,他还处在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中,脑子里各种杂乱的念头因为陈德林的这通电话彼此间斗争起来,他知道,危险跟诱惑总是并驾齐驱,每一款所谓命运的馈赠,都已经暗自标好了价码。
就像他的那位面容已然斑驳模糊的生母,在这个信息快速更迭的喧嚣年代,属于影后宁文文的只言片语早已在时光洪流中被有意或无意地掩埋,最后只留下零星的词汇,却都被冠以不洁的色彩。
小三,破鞋,搅乱别人家庭的狐狸精,肮脏下贱,这个曾经风光万丈的女人,最后选择用逃避的方式去对抗自己被无情推手推往深渊的悲惨命运,懦弱又残忍。
弥留之际的宁文文心里有没有浮现过一丝后悔,后悔自己狠心丢下襁褓中的稚子撒手人寰,她的全部心情,早已无人知晓。
埋葬美丽生命的炙热火舌依旧跳动着,绚烂且危险,最终被烧成灰烬的,又何止一个宁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