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雅抓住回头前的时间快速思考,同时也做好回头后微笑解释自己前来原因还有屈膝行礼的准备,可回头时所看到未曾预想的一幕却让她愣在原地。
一只被戴上鹰头罩和嘴笼的银白猎隼被戴着冰钢护手的大手牢牢锢住,锐利无比的双脚被牢牢抓住不得动弹,猎隼那宽阔的背被强行靠住胸前环甲上令其翅膀伸展不开只得收好,作为‘鹰具’的头罩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声音,血银被束缚在这位身着冰钢环甲的男人手里,后者身上的环甲与手套闪耀着苍银符文光带。
这就是那位巴伦伯爵?
那位和自己父亲一起拍板决定自己后半生的另一个男人?
茹迪边境伯爵地位等同持剑侯爵,按照王国发法理他应当身着貂皮滚边镶白领的深红丝绒袍,冠冕银环嵌四金叶四银球,就像自己父亲那样以彰显“国王对最可信和最为敬爱的伙伴”的宠爱。
那么他的宠爱少得可怜,拉雅看着眼前这位面容冷峻,衣装朴素的和平民无己,可气质非凡,表情平静但眼神却有些疲惫的中年人,或者说他压根不需要任何认可,就跟那个人一样,她不由得想。
“女孩儿。”
伯爵的声音十分平静细微,她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但那隐隐渗汗的额头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窘迫,此时她才发现伯爵如此奇怪的原因所在,他不能动,因为他怀里的血银,接着她低头看向地面,看到了掉落在地的锋银鸟笼,一把满是伤痕勉强闪着微弱银光的黑色长剑,遍布黑色古理石地板的深入三寸剑痕与爪迹还有散落各处零零散散的黑色长羽。
“看到我脚下的笼子了吗?”
拉雅最先看见那把几近报废的魔法长剑,短暂思索后还是选择捡起一旁的鸟笼,她双手捧起银笼,拖着长裙走到伯爵身前。
艾尔薇拉,她在心里呼唤这个名字,血银停止了挣扎,莱纳德有些愕然,试着放松力道,猎隼一个箭扑便飞进了笼子,拉雅轻车熟路地关上笼子亦如她早已知晓怎么打开。
“不服管教,冲动易怒,就和她主人一样,不管是他的情妇还是这只猎隼,不是阳奉阴违就是充满危险,还和她们主人一样…………”
夜鸦堡伯爵冷着脸愤恨地吐出这句话,然后一边朝着华椅走去一边摘下冰钢护手随意地丢到地上,石头与钢铁的碰撞声清脆地回荡整个厅堂,他看向地上满是伤痕的黑钢长剑,默默捡起,观察一番,在将告死之爪交给摩根后这把二十多年前由精纯度极高的矮人黑钢和鹰眼城产质最好的冰钢焊接而成的阔剑又重新成了他的佩剑,他本以为自己会带着这个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老伙计一起走进坟墓。
可现在老伙计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最深的一处裂缝深度直达剑芯,横截面呈现出冰钢那完美无瑕的银白色,没有丁点气泡杂质乃至杂色,这说明武器本身锻造乃至材料毫无缺陷,是被硬生生凿坏的,伯爵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报废长剑‘吭’一声收入剑鞘中的同时说出上句话的最后一个词。
“毫无教养。”
翅膀受伤的夜光在椅子上朝自己的老主人‘咕叽叽’地小声鸣叫,莱纳德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安抚它的脑袋,查看它的伤口,幸好没伤到骨头,他微微抬手示意,接着夜光便乖乖将藏在身下羽毛的几个金属筒状物亮了出来。
他的又一次失策,完全没料到抓一只连亚成年都不到,出生只有个把月的卡西利亚幼隼竟然会付出这种程度的代价,但好在还是达到了目的。
他背对紫发少女拿出影鸦之戒对着秘银制小信筒上的封蜡剐蹭,毫无作用,便直接微微用力想要强行拆开,但信筒转瞬便亮起银光火漆瞬间燃烧连同里面的内容一起变为炊烟与灰烬。
无聊的把戏,莱纳德丢开秘银信筒,接着看向另外的信筒,不同于第一个,它们均为铜质且用深蓝色丝带封口而不是红色火漆,这次没有阻碍,顺利拆开信筒,取出卷信,迅速扫视一遍,小小的信上写满了黑色的字迹、满满的情意还有带来死亡的破绽。
我上次问过你,姑娘,你怎能如此盲目,你告诉我爱情使你盲目,但依我看…………
更使你变得愚昧,莱纳德在心里如此冷酷评价道,随后将信筒收入怀中,接着转过身将剑鞘像拐杖一样抵住地面,随后腰板笔直地坐进那把灰白图腾木椅,夜光攀附其上,好似伯爵的一顶黑铁王冠,羽毛漆黑如夜,和它的主人一样,眼睛锐利,伯爵双手交叠拄起长剑,威严而不失礼节地透过阔剑的尾锤和剑格之间看向请见者。
而紫发少女就这样抱着装着血银的笼子,呆呆地看着夜鸦堡伯爵重新恢复自己的威严,全然忘记了屈膝行礼。
“女孩儿,放下笼子,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轻易地把完好的手指放在那个小畜生面前,即使蒙着头罩,那锋利的爪子也开不得任何玩笑。”
整场对话就如此戏剧性地开始了,紫发少女反应甚至慢了半拍才意识到。
“她有名字,叫艾尔薇拉。”
糟透了,她心想,我在说些什么。
“哦?”
莱纳德倒是有些讶异,他没想到这女孩儿会还嘴。
“那就怪了,我记得我那儿子给它取得名字是血银,血淋淋的血。”
“她有两个名字。”
“正如我那儿子的情妇。”
伯爵一语双关道。
“那么你是否也有两个名字?还是姓氏?桑松亦或无名氏,孩子。”
他知道我的出身,拉雅心里默念,冷静,这理所当然,他叫我孩子,他想激怒我,那更应该冷静,静如处子,不动如松。
“我…………”
“先放下笼子。”
莱纳德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以下令的严肃语气。
“我提前说过,女孩儿。”
冷静,拉雅强忍住想把笼子重新打开的冲动,她现在已经差不多知道他父亲和他以及他姐姐一样在某些方面有多么令人生厌,她心想,但至少直来直去,没有虚与委蛇,如伯爵所令那样她放下笼子,终于行了一个屈膝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