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美丽能干的妇人,是格尔的母亲。她经常为能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感到骄傲。但也如任何一个母亲一样,时时准备着为儿子闯祸后收拾烂摊子。当然,越出色的儿子闯的祸也就越多,而且还更麻烦!
她无奈地笑着,看着格尔大梦初醒一般惊跳起来,搔着头,左找找,右看看,仿佛羊群会缩小成非要低头才见。
终于,他好像才突然想通这个道理,畏罪般地拔起双腿迅速向草原深处奔去,头也不回地嚷道:“我去找——别等我吃饭了!”
格尔健硕的身影渐渐成了一个小点。但愿他能变成一只狼狗,可以叼回一张羊皮。
妇人忍俊不禁:他的身体比一般同龄的孩子都要健壮得多。从十二岁到现在,骑马射箭从未输过!可他也敢犯别的孩子不敢犯的错。他为了和朋友打赌,一个人进入荒漠,想打倒一只饿狼。结果,他的父亲在第四天才在半路捡回他,他已遍体鳞伤、昏死过去。怀里却还紧紧攥着一张狼皮。那次,他休养了两个月。十四岁时,他参与族人将一群无耻的沙漠盗匪赶出东桑。他们整整恶战了四天四夜。他是被抬着进家的。和他一起的族人都说他是东桑勇士,不但保护了一同作战的父亲,而且还独自迎战对方五人!那次,他奇迹般的只休养了半个月……
妇人慢慢地转回身向住处走去。他呀!什么时候才能体会到母亲的担心?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地成长起来?
“到了第二天,我才总共找到了五只羊。”萨满眨着眼,温柔地笑起来:“那年,我不过十五岁。”
法兰巫温柔的眼波回应他。
他看着她的眼,似乎有些痴了:“也是那一年,我决心要成为终身保卫你的萨满。”
他羞涩地微笑着,仿佛一个初次向情人表白爱意的美少年。
八、九月的天气,不再似以往那么闷热。
拥有所有白色的卡玛拉宫里,和往年一样,在这个季节开满了点点嫩黄的素罗花。阵阵清风拂过,吹落满院花瓣,四周都洋溢着淡淡的素罗香气……
这是她进宫成为法兰巫的第四年了!漫长的日子,连时间都似乎停滞了!
她独坐在檐下,听着“叮叮铛铛”的风铃声。就如她寂寞的岁月,一尘不变的“叮叮铛铛”。
她久已习惯了这种寂寞、安静的生活,因为她的生活就是等待。等待已成为她生存的全部意义!
花瓣渐渐被风吹上台阶,吹过她****的脚趾,痒痒的……吹上了她的衣襟,依恋地不肯再落下。她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拈起一小片嫩黄,放在掌心,沁香扑鼻!
“呼”她轻吹一口气,花瓣顿时离开手心飘扬开去,在她的眼前忧郁地起舞……
看着看着,她不禁站了起来,赤脚向那棵素罗树走去。
她穿着一件白色宽大的棉袍,泛红的长发在风里轻扬,白袍被风吹得起伏如波浪。
她静静地站在树下,任花瓣落了她一头、一身,再轻柔地仔细将它们归在一起。当她已经在白袍上收集了一整堆嫩黄时,再用力一齐将它们全都吹散!刹时,满天、满地、满身又都成了它们旋转的舞台……
她闭起眼睛,抬高头,感觉花瓣落在脸上的清凉——多舒服!
她忽然笑了。
当她再慢慢睁开眼时,就吓了一跳!
因为她看见粗壮的素罗树枝上竟攀着一个男人!一个顺着庙顶从树枝上爬过来的英俊男人。
他是谁?为什么也用他的碧眼深深地盯住她?可是,她又为什么再也收不回目光呢?
格尔在树枝上痴痴地看着真罗。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就是这份带着忧郁的美丽,让自己知道什么是想念?也学会了忍耐。现在,他终于完成了大庙给他的四年艰苦磨炼,告别他敬爱的父母,只为成为担负保卫真罗的萨满!
如今,他已成为。忍不住爬上庙顶树枝,想再看她一眼。
就在刚才,他看到了她的笑。可忽然之间只感觉:她好寂寞。
她瞪着美丽的眼睛望着他:“你是谁?”
他痴痴地回她:“我叫格尔。”
她仿佛已记下了这名字。
“我叫佳雅。”她说。
他亦记下。
不知过了多久,花又落满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