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巨大的身躯也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沉重的铁链被绷得笔首,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没有丝毫犹豫,更无半分权衡利弊,宋万巨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额头带着千钧之力,一下又一下地重重砸在冰冷坚硬、肮脏不堪、遍布污秽的石板地上!
“咚!咚!咚!”
三个响头,沉闷而有力,如同远古的战鼓在死寂的牢房里擂响!
每一次撞击都让地面似乎微微震动!
宋万额头上瞬间皮开肉绽,青紫一片,鲜红的血珠混着地上的污浊,沿着他刚毅的脸颊蜿蜒流下,他却浑然不觉,仿佛那痛楚是荣耀的印记!
“大哥!!!”
宋万抬起头,鲜血模糊了他的额头,却让那双眼睛更加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纯粹的、至死不渝的忠诚火焰。
“从今往后,俺宋万这条命就是大哥的!水里火里,刀山油锅,大哥一句话,俺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汉子!同生共死,永不背弃!若违此誓,叫俺万箭穿心,死无全尸!”
“好兄弟!快起来!”
王伦眼眶发热,鼻尖发酸,强忍着剧痛和翻涌的情绪,挣扎着伸出伤痕累累的手,紧紧抓住宋万粗壮如铁柱、布满汗水和血污的手臂。
入手处坚硬如铁,滚烫如火,传递着一种令人心安的、足以撼动山岳的澎湃力量。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生则同衾,死则同穴!黄泉路上,也并肩闯他一闯!”
借着宋万小心翼翼的搀扶,王伦艰难地靠坐在冰冷刺骨的墙壁上。
他喘息片刻,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开始梳理这迷局的关键信息。
“贤弟,”王伦压低声音,确保只有宋万能听见。
“我记得前番在沧州横海郡柴大官人府上盘桓时,曾听庄客闲谈提起,贤弟与杜迁兄弟在无棣县碣石山一带甚是快活!如何竟陷在这清池县的鸟笼子里?杜迁兄弟如今又在何处?”
“回大哥!”
宋万脸上闪过一丝痛恨和懊悔,声音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显得格外粗粝。
“自蒙得大哥周济活命,俺与杜迁兄弟便去了那碣石山。”
“那边山势险恶,官府鞭长莫及,俺们纠合了一帮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苦哈哈兄弟,有逃荒的佃户,有被夺了渔船的渔霸,更多的是像俺们一样,在盐课重压下活不下去的灶丁、脚夫。”
他喘了口气,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血腥和排泄物的恶臭。几只硕大的老鼠在墙角阴影里窜过,发出窸窣的声响。
“靠着贩些私盐糊口,也劫些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狗大户,勒令他们开仓放粮,救济穷苦,倒也能活人无数。兄弟们敬俺和杜迁几分义气,推俺们做了个头领。”
“本以为能在这穷山恶水里喘口气…可恨!可恨那新上任的河北都转运使,名叫梁世杰的狗官!”
“梁世杰?”
这个名字如同浸了冰水的鞭子,狠狠抽在王伦的神经上!
蔡京的女婿!未来的北京大名府留守!
此人既己担任河北都转运使这等掌管一路财赋、监察官员的要职,距离升任大名府知府、成为北方重镇的实际掌控者,己是一步之遥!
宋万没注意到王伦骤变的脸色,兀自沉浸在悲愤中。
“这狗官一到任就下了死令!严查私盐,加派税赋,捕杀俺们这些‘盐枭’!
就在前日,俺们挑着盐,抄近道过清池县罗盘乡那处乱石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