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浓烈的石灰和樟脑混合的刺鼻气味。
“乖乖,这料子,”阮小五用手指捻了捻上衣的布料,龇牙咧嘴。
“硬得跟晒干的牛皮似的,比俺们那破渔网还硌人!”
阮小七早己不耐烦,一把扯掉身上那件油光发亮、补丁摞补丁、散发着浓烈鱼腥和汗馊味的旧褂子,露出精瘦黝黑、如同铁铸般线条分明的上身。
他抓起那件崭新的皂色短衫,看也不看就往头上套,动作粗鲁得像在撕扯渔网。
“嗤啦——”一声轻微的裂帛声。
“哎哟!”阮小七动作一僵,低头一看,腋下粗糙的缝线被他蛮力扯开了一道小口。
“你个败家玩意儿!慢点!”
阮小五心疼地低喝一声,他正仔细地用手指捻着衣料,凑近昏暗中辨别。
“料子倒是厚实!粗麻混了棉线,织得也密,耐磨得很!就是这针脚粗了些,新布也硬邦邦的,穿身上得磨掉一层皮!”
他拿起那条宽厚的束腰带,两端沉甸甸的黄铜扣环闪着冷光。
“这玩意儿怎么弄?跟咱们扎渔网的绳子不一样啊。”
阮小二沉默着,动作却毫不拖沓。他利落地褪下旧衣,常年风吹日晒、浪里搏击的古铜色身躯完全暴露在昏暗光线下。
虬结的肌肉如同盘踞的树根,上面布满了细密的旧伤疤。
他拿起上衣,没有像小七那样急躁,而是学着旁边一个看起来经历过行伍的老兵模样的人,先展开,再小心地套头、伸臂。
布料确实厚实硬挺,摩擦过皮肤带来强烈的异物感,尤其是擦过他肩胛骨上那道陈年旧疤时,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眉头紧锁,闷哼了一声。
拿起那条腰带,他学着老兵的样子往腰间缠绕,粗壮的手指与那滑溜的布带和冰冷的铜扣较着劲,显得异常笨拙。
“二哥,反了反了!铜扣该在右边!”
阮小五看不过去,放下自己的衣物过来帮忙。兄弟俩在狭小的空间里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腰带紧紧束住。
那铜扣“咔哒”一声合拢的瞬间,阮小二只觉得胸腔被狠狠挤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下意识地深深吸气,挺首了腰板。
阮小七那边更是狼狈不堪。
他胡乱套上裤子,那肥大的裤腿立刻像两个口袋般垂下来。
轮到绑腿布时,他彻底抓狂了。
那长长的灰色布条在他手里如同滑溜的泥鳅。
他胡乱往小腿上缠了几圈,松松垮垮,刚试着抬脚走一步,布条就“哗啦”一下全散开了。
“他娘的!这劳什子裹脚布!绑它作甚!碍手碍脚!还有这棚子里的味儿,熏得老子脑仁疼!”
阮小七烦躁地一脚踢开散落的绑腿布,捂着鼻子低声咒骂,显然被那浓烈的消杀药味呛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