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狗东西!当初踹我们庄门不是很威风吗?!石阎王给你撑腰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庄丁们一边踹打,一边唾骂着昨日的屈辱。
“绑了!给老子绑结实点!这可是石阎王座下的头号恶犬,一条顶十条的大鱼!”管家分开众人,走上前来。
他用沾满泥浆的硬底靴子,狠狠踩住黄传那沾满污泥、血污和涕泪的脸颊,用力地碾进冰冷的泥水里。
黄传徒劳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咽咽、含糊不清的求饶声:“饶…饶命…朱管家…误会…都是…”
粗糙的麻绳紧紧勒进他的皮肉,几乎让他窒息。
管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和一种向新主子邀功的炽热。
其他溃兵的下场同样凄惨。
“哎哟!别打了!爷爷们饶命!我投降!投降了!!”
一个年轻的士兵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哭嚎。
“误会!都是误会!我是寿张厢军!不是石阎王的亲兵!饶命啊!!”
另一个试图撇清关系。
“朱管家!朱大管家!是我啊!黄都头手下的王二!上个月咱们还在集上喝过酒的!看在往日情分上,饶我一条狗命吧…啊——!”
一名试图攀交情的溃兵话音未落,就被管家狠狠一脚踹在腰眼上,翻倒在地,在泥水里痛苦地蜷缩。
管家朝他脸上啐了一口浓痰。
“呸!谁他妈跟你这石阎王的走狗喝过酒?!攀交情?晚了!绑了!统统绑了!押回庄去!连同这条姓黄的丧家犬,一起交给老爷,听候梁山好汉发落!”
他们的行动迅捷、狠辣、有条不紊。
这不仅仅是在执行朱大榜自身危如累卵时下达的死命令,更是朱家庄向梁山递上的一份沉甸甸的、包含了生擒叛徒都头这份厚礼的“双倍投名状”!
战斗的喧嚣与最后的零星抵抗,终于彻底平息。
“老龙沟”水道入口处,一片死寂般的狼藉。
硝烟尚未散尽,混合着浓重的焦糊味、皮肉烧灼的恶臭、以及刺鼻的血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水面上,燃烧的船只残骸如同巨大的黑色浮棺,依旧冒着滚滚浓烟,缓缓下沉,在水面留下一个个巨大的漩涡。
漂浮的尸体发白,与破碎的木板、撕裂的旗帜、散落的兵刃一起,在浑浊的、泛着油光的河水中随波逐流,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屠杀的惨烈。
岸边的浅滩和一片被临时清理出来的、布满脚印和车辙的开阔地上,黑压压地跪满了一片人头。
粗略看去,竟有上千名俘虏。
他们身上的号衣早己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浆、血污、烟灰,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麻木与深深的耻辱。
曾经不可一世的官军威风,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蝼蚁般的卑微。
寒风吹过,俘虏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难以自制的牙齿打颤声和低低的啜泣。
唯有梁山的旗帜——那面在硝烟中猎猎作响的杏黄旗,高高飘扬在几艘被缴获、清理干净的艨艟快艇桅杆顶端。
水泊的健儿们手持滴血的兵刃,精神虽显疲惫,眼神却锐利如鹰,警惕地巡视着这片被他们征服的水域,看押着成群的俘虏。
胜利的豪情在胸中激荡,但眼前这片人间炼狱的景象,也让一些年轻战士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这片八百里水泊,今日又饱饮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