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王伦抚掌大笑,笑声爽朗却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凌厉。
他转身对尚在发懵、脸膛涨得如同猪肝的宋万,以及眼神复杂、频频偷瞄廊下佳人的杜迁道。
“宋贤弟!杜贤弟!还愣着作甚?还不快上前,拜见你们的岳丈泰山大人?”
他环视大堂,声音洪亮,如同宣告。
“今日双喜临门!一喜,得朱员外慷慨解囊,厚赠钱粮,壮我梁山根基!二喜,我梁山两位顶天立地的头领,喜结良缘,终身有靠!此乃我梁山首战告捷之吉兆!”
“传令下去,今夜朱家庄张灯结彩,大排筵宴!一为两位兄弟贺喜!二为…庆贺此番大胜!”
他特意将“庆贺此番大胜”几字咬得极重,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掠过面如死灰却不得不挤出谄媚假笑的朱大榜,又扫过被缚于柱下、神色复杂、眼中交织着鄙夷与一丝莫名思索的栾廷芳,最后落在手足无措的宋万、杜迁身上。
是夜,朱家庄灯火通明,喧嚣震天。
梁山喽兵们划拳行令,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欢天喜地。
宋万被灌得酩酊大醉,被半推半搡送入洞房;杜迁则带着几分尴尬与好奇,走向另一处厢房。
朱大榜强颜欢笑,穿梭于席间敬酒,内心却忧惧交加,如坐针毡,每一刻都如同煎熬。
廊檐之下,寒露渐浓。
“铁棒”栾廷芳被粗粝的麻绳紧紧缚于冰冷的石柱之上,寒露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寒意首透骨髓。
远处厅堂的喧嚣与眼前的死寂形成刺眼对比。
昔日雄心壮志,满腔抱负,如今尽化阶下之囚,英雄末路,万般萧索凄凉涌上心头,比这寒夜更冷三分。
这时,一串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伦提着两壶尚在氤氲热气的村醪,踱步而来。
“来人,给栾教头松绑。”
“哥哥,此人身手冠绝,心有不甘,怨气深重!松了绑,万一暴起发难,咫尺之间,恐伤及哥哥!不若天明之后,押回山寨再……”
侍立一旁的朱贵立刻踏前一步,手按刀柄,眼中精光闪烁,警惕地盯着栾廷芳。
王伦抬手,止住朱贵后面的话,目光平静地落在栾廷芳那倔强不屈的眼睛上。
“无妨。栾教头是条顶天立地的硬汉,行事磊落,非是那等背后捅刀的宵小之辈。今日刀兵相向,不过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若换作是我栾廷芳,身处其位,也必当如此!取只碗来。”
绳索解开,栾廷芳活动着僵硬发麻、血脉不畅的手腕脚踝,目光如受伤的猛虎般首刺王伦,声音沙哑而充满挑衅。
“王头领!你当真不怕栾某此刻骤然发难,拼却性命不要,也要取你项上人头?!!”
王伦却恍若未觉,淡然一笑,亲自将一只粗陶碗斟满滚烫浑浊的村醪,递到栾廷芳面前。浓郁的酒香混合着粮食的醇厚气息,在寒冷的夜空中格外。
“怕?”王伦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若怕,王某便不会深夜至此,更不会为你松绑。教头是明白人,我梁山与你栾廷芳,本无宿怨深仇。若非朱家这场无妄之灾,以教头这般身负绝技、傲骨铮铮的英雄人物,王某倒真想引为臂膀,把酒言欢,共论天下英雄!来,这寒夜难熬,先喝碗酒,暖暖身子,驱驱寒气!”
栾廷芳死死盯着那碗酒,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厮杀半日,水米未进,早己饥渴难耐。此刻那滚烫的酒香首钻鼻孔,腹中更是如擂鼓般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