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张员外别院的后院深处,时间仿佛凝滞。
一片荒废多年的小竹林,竹竿枯黄稀疏,枝叶凋零,在深秋的寒风中发出细碎而萧索的呜咽。
竹林边缘,紧挨着一间低矮破败的柴房,屋顶的茅草早己朽烂塌陷,露出几根歪斜的椽子,土墙斑驳,爬满了深色的霉斑和干涸的苔痕。
这曾是堆放农具的角落,如今蛛网尘封,农具早己朽烂不见,只剩下几根腐朽的木料和满地厚厚的、散发着浓重霉味与腐败竹叶气息的尘土。
这里远离主宅的喧嚣,只有风吹竹林的沙沙声和几声寒鸦的啼叫,死寂得如同坟墓,正是藏匿“贵客”的绝佳地点——或者说,是囚禁待宰羔羊的完美牢笼。
李衙内如同一袋被丢弃的、散发着恐惧气息的垃圾,被王进等人粗暴地拖拽至此,重重掼在冰冷、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唔!唔唔——!”他徒劳地挣扎着,像一条离水的鱼。
头上的黑布套被粗暴地扯下,突如其来的昏暗光线让他眼前一片模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口中的破布也被取出,一股浓烈的汗臭和尘土味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双臂仍被反剪在背后,牛皮绳深深勒进肉里,火辣辣地疼。
他惊魂未定,贪婪地呼吸着带着霉味的空气,惊恐万状地打量着西周。
昏暗的光线从破败窗棂的缝隙和门板的裂口处挤进来,形成几道惨白的光柱,光柱中尘埃飞舞。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霉味、刺鼻的尘土味和竹叶腐烂的酸败气息。
几只硕大如铜钱、毛茸茸的黑蜘蛛,在角落巨大的蛛网上缓慢而悠闲地爬行,仿佛在无声地宣示着此地的主权。
这阴森、破败、肮脏的环境,与他平日锦衣玉食、雕梁画栋、呼奴唤婢的奢华生活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巨大落差!
强烈的屈辱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李衙内嘶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调,试图用咆哮掩盖内心的崩溃。
“胆敢绑架朝廷命官之子!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爹是清河县正堂县令李达天!他跺跺脚,整个清河县都得抖三抖!你们这是诛九族、凌迟处死的大罪!快放了我!否则…否则我爹定将你们碎尸万段!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色厉内荏地嘶吼着,身体却因恐惧而筛糠般颤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闭嘴!”一声冰冷得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断喝,如同寒冰利刃,瞬间斩断了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王伦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柴房更深处、那片几乎吞噬光线的浓重黑暗里踱步而出。